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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奔去桌边倒茶就要灌下,忽地被一步赶来的姜冕夺过杯子,倾杯洒去地上。
我瞬间脑补传说中的荒村黑店人肉包子,不由大惊问道:“有毒?”
姜冕掏出手巾擦拭杯口,淡淡道:“有灰。”
“……”
我望着他手中已然放光的杯口,上等房间的茶具被嫌弃不干净,还被他里里外外擦拭蹂躏。
茶具若有物灵,一定已羞愤而死。
直到将看不见的灰尘彻彻底底地清理了一遍后,他重新斟上茶,递了过来。
我不知该感到受宠若惊还是毛骨悚然,总之捧着茶灌一口先压压惊。
然而更惊惧的还在后面。
不知疲倦且严苛待人也严苛待物的巡按大人脱去官袍,从包袱里翻捡出一套旧衣换上,挽了袖子,手持随身丝绢,开始跟桌椅器皿做起了持久的斗争。
从左擦到右,从右擦到左,抹完茶壶盖再抹茶壶身。
解决完桌椅茶盏,他甩也不甩看呆的我,开始将目标转向床榻。
随从搬上来的巡按大人的包袱是个百宝箱,只见姜冕从内一阵翻,翻出床单若干,沉吟着选了一张素色的,抱着去了床边,掀了原本灰扑扑的床单,细细铺上自己的典雅床单……
在我目瞪口呆的捧茶旁观中,巡按大人整理好了床铺,另用一张床单将客店里的被褥裹了起来,以示隔离使用的意思。
我心想即便他从百宝箱包袱里掏出一床被子,我都不会再奇怪到哪里去。
所以说,他为什么不随身携带一床香喷喷的被子?
我把这个想法直接诉诸口头,问了出来。
巡按大人满头大汗坐在床头歇息,闻言回道:“从京师带出来的被子在上个县衙被追杀的时候砍坏了。”
“……”
想要羞辱巡按大人,我真是太天真了。
小二叩门,店里做好了晚饭,叫众人下楼用餐。
“知道了。”
应了声后,姜冕起身换下方才干活时的旧衣,折成一堆扔去了门后凳子上,径自从包袱里又翻出一件雪白长衫换上,再系上同色腰带,颇显瘦劲。
最后摘下官帽搁到桌上,举臂以白缎丝带缠了发,余下发带逶迤飘在脑后。
看直了眼的我后知后觉在他开门示意下楼时,才警醒过来,忙放下茶杯,颠颠追了过去。
跟着他下楼,我不由往自己身上瞅了瞅,还是一只土拔鼠。
算了,早晚也是一死,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
客店里众人已围着一张长桌坐了,见巡按驾到,忙起身恭迎。
而从楼上缓步走下,这番清绝打扮的巡按大人,素袂飘举,青丝舞动,又兼俊美容颜,众人无不同我一般——看直了眼。
童幼蓝小姐摒弃了门户之见,以高标准的审美目光打量了过来。
阿宝郡主一派清溪纯澈的眼波里漾起了星辉,含羞带怯偶尔望一眼,不时飞红了脸颊。
就连小二都举着托盘咣当撞门框上了。
客店风韵犹存的老板娘一手推开伙计,一脚踹开掌柜,抢着端了碗碟殷勤奔来,嗓子弯弯绕,字字带钩:“大人,这是奴家免费赠送给大人的鲜汤,请君慢用!”
旁桌的客商瞪着眼睛望掌柜:“老子等了三碗饭工夫的鲜汤呢?”
掌柜从柜台下爬起,扶了扶帽子,板着脸道:“老子的老婆都快没了,你还鲜汤,不吃滚蛋。”
……
无视一店的鸡飞狗跳,姜冕就着上首位子坐了,我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位子坐下,众人这才纷纷落座。
丰盛的饭菜铺满了饭桌,野味佳肴,肥甘美酝,水陆齐备,酒香诱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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