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觉得勾陈和她成亲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好吧,或许这确实是很奇怪。
桃子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头,似乎这样就能让她摆脱那些繁乱的思绪。
草丛中,浅红色的花瓣无风自动,轻飘飘飞起,最后落在了桃子梳得整齐的双髻上,发色乌黑水亮,映衬得那瓣浅红格外清艳。
这天夜里,一阵雾气从枕上飘起,越来越浓,渐渐包围了整张床榻。
在这香气浓郁的雾气环绕中,常曦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是一株桃树,不能走不能跳。
那种被限制了行动能力的感觉挺清晰,桃子咂咂嘴,对这个梦境的真实性很是感概了一番。
桃树常曦出生在佛门清净地,自打她有意识起,日日听梵唱诵经,触目可及处,不管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俊的丑的全是大光头。
有个俊俏的小和尚,从不及她腰高开始,就天天在她耳边念经,顺便絮絮叨叨一些琐碎事;等到小和尚变成了老和尚,连眉毛都白了,他仍是每天都到桃树下,说的话变成了劝桃树做一个好妖精。
桃树当然是个好妖精。
在她还没办法化形的时候,她就很主动地给路过的鸟雀们遮风挡雨。
附近的不少树上有鸟儿筑巢,唧唧喳喳很是热闹,她每天都眼巴巴地等着,可那些鸟儿只是偶尔会来她的树枝上停一下,却从未有长住下来的打算。
偶尔路过的小鸡狐狸癞蛤蟆,她都会友好地和它们打招呼。
在寺庙这一片区域,桃树常曦的人缘非常好。
等到她化形了,成了个不到凳子高的小娃娃时,老和尚还没死,天天揪着她不让她漫山遍野玩儿去,非要教她写字念书。
好吧好吧,写字就写字,念书就念书,她跟老和尚都这么熟了,总不能这点面子都不给他。
趁着空闲时间出去跑一跑也挺好的。
外型是个小娃娃的桃树精每天跟着老和尚念书诵经,听老和尚讲那些结善缘有好报的故事。
得空时她就四处转转,也不去寺院的前面,要么在老和尚的小院子里兜转转,要么就去后山溜达。
碰见狐狸要吃小鸡啦,蛇要偷鸟蛋啦,她都会路见不平一声吼,帮助小鸡小鸭小鹅小鸟雀。
但是狐狸和蛇总不能不吃东西,于是常曦回寺庙里给它们拿了馒头,用老和尚教她的话劝这些食肉动物放下屠刀,积极向善。
在桃树精孜孜不倦的压迫与教育下,寺院后山的食肉动物全都改吃了素,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里,寺院饭堂供应严重不够。
吃饭完全靠抢,天知道什么时候就蹦出一条狼来把最后一个馒头叼走了。
就这么着,常曦身上本就深厚的功德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涨,老和尚心满意足,把她叫到跟前,嘱咐她好好修炼、多做好事,他马上就要死了,没人再监督她的功课了,让她不可懈怠。
常曦嚎啕大哭不让老和尚死,可最后老和尚还是笑着闭上了眼睛,再也没睁开过。
老和尚的院子里没再住进人,偶尔会有一个憨头憨脑的小和尚进来清理灰尘,给院子里除除草,修一修破旧的屋顶和门窗。
常曦不再像从前一样漫山遍野地跑,重新变回了树形,站回了原来的位置,每天按老和尚还在时订下的时辰表写字诵经。
小和尚进院子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棵枝繁叶茂却从不开花结果的桃树。
附近的小动物都念着她,时不时会进来院子里跟她说会儿话,碰上需要帮忙的,常曦也会幻做人身去搭把手。
那天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常曦照常诵经,却在一半时被匆匆跳进来的黄鼠狼打断。
黄鼠狼滚得一身都是泥和草叶,惊恐万状地求她去救救它住在隔壁山头的丈母娘一家。
常曦没怎么问就跟它去了,到了隔壁山头才发现情况不如她想象的简单。
隔壁山头只是其中一个部分,从山底边缘处开始,就像一层看不见的壁障隔开了外头与里头。
壁障之外是湛蓝的天,壁障之内却乌云翻滚,闷雷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