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舟让谭文公附耳过来:“在下借住在江家之时,曾看见……”
“……”
带着装神弄鬼语气的话音戛然而止,沈惟舟收敛了脸上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谭大人竟也是个文武双全之辈,是我冒犯了。”
此刻半空中,沈惟舟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枚锋利的铁钉,是他刚刚从窗棂上扒下来的,尖锐的那头闪着冰冷的光,方向直直指向谭文公的后颈。
而脸色沉稳端重的老者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右手托举着茶杯,左手精准一截,二指横在沈惟舟的手腕处,没有任何武器,却轻而易举地挡住了沈惟舟的攻势。
怪不得沈惟舟察觉得到白衣世子的武功却感受不到谭文公的深浅,也怪不得谭文公能早早就发现沈惟舟在窗外偷听,甚至敢不叫护卫进来,孤身一人直面不知来意的沈惟舟。
所有的依仗不是来自于外物,而是来源于本身。
这才是谭文公得以身居高位还安然处之的自信。
像是突然被戳到了某个点,谭文公听到沈惟舟的轻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大笑着摇摇头:“你是来杀我的?”
“有趣,有趣啊!”
沈惟舟收回手,慢吞吞道:“原本不是来杀你的。”
那就是变相承认现在是想杀他的了。
谭文公笑得更加畅快,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比刚刚生动了多少,前前后后简直判若两人。
沈惟舟微微拧眉。
“让老夫猜猜,你一开始不是来杀老夫的,在听到老夫与刚才那白衣人的谈话时却改变了注意,想要除掉我,是也不是?”
沈惟舟站在谭文公身前半寸的位置,长睫微垂,眼神平静:“不是。”
“贸然下手会让局势更加扑朔迷离,你一死苏州就会乱,苏州一乱整个江南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你死了之后会有无数人想接替你的位置,到时候上位的是人是鬼尚未可知,还不如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一个谭文公死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谭文公被从幕后推到台前。
能把针对秦随,针对整个秦国的局做的这么大,此事绝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为之。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我不怀疑幕后之人的能力。”
“我本来打算离开了,但你发现了我,我就进来了。”
沈惟舟低头,漂亮却冷淡的眸子对上谭文公的双眼,那双苍老的眼睛里没有浑浊,有的是沉稳,是智慧,是老谋深算,是对自己处境的绝对掌控,还有隐藏在一切之下的那丝野心。
谭文公眯起了双眼:“你在直呼陛下名讳。”
沈惟舟微微抿唇:“不行?”
“你认识陛下。”
沈惟舟没有否认。
“陛下亲赴江南中途遇刺,带的侍卫尽数被杀无一活口,只有一个不知身份的人在重重围困中带走了陛下,”
谭文公紧紧盯着沈惟舟,言语中步步紧逼,咄咄逼人,“陛下生死未明,那个带走陛下的人为了躲避追捕,从嘉陵江跳了下去。”
“如果那人没死的话,”
谭文公双眼中露出精光,“顺着嘉陵江往下,在这里遇上那人……机会很大!”
沈惟舟定定地看着他,眉眼间的温和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冽和锋锐之色。
“你想表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