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歌有些看不过去,走上前去,先瞪了眼裴元容,这才对那女子道:“姑娘,是我家三姐姐不好,弄坏了你的兰花。
我家的确没有墨兰,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的补偿办法?”
听裴元歌语调温和,声音清雅,女子转过头,微微一笑,透漏出几分温和,轻笑着摇摇头,低低地道:“一切众生、一切蜎飞蠕动、一切神,有生必有死,无不穷尽,没有生而不死的。
尊贵如帝王、贵族,高官,低贱如蝼蚁,蜉蝣,都不可能逃过一死。
世间万物皆如此,谁也不能例外。
也许,这是这株墨兰的劫数,完了此劫,对它来说未必就是坏事,也许来生便可完劫为人。
姑娘不必挂怀,倒是我家丫鬟不懂事,跟令姐起了冲突,还请不要见怪。”
“阿弥陀佛!”
一声清朗的佛号传来,只见一个中年尼姑缓步前来,缁衣布靴,容色谦和,“善哉善哉,没想到施主小小年纪,也对佛学有所研究,竟然说得出中波斯匿王问佛陀中的句子,又能看淡生死,实在令贫尼惊喜。
云:‘生者皆归死,容颜尽变衰,强力病所侵,无能免斯者。
’纵观过去、现在世间一切众生,只要有生,必定会走向死亡,唯有看清事实,才能念无常之苦,发解脱生死之心。
修行学佛,修善断恶,并于日用之间磨炼这念心如如不动,方能出离生死。”
女子转身,神色虔诚地双手合十,道:“多谢大师指点。”
听到不用赔墨兰,裴元容神色欣喜,这才微微放下心来,但终究觉得不安,更不耐烦听这两人在这里讲谈佛经,粗暴地打断两人的对话,道:“既然你说不用赔,那我还有别的事情,就先走了!
你别事后反悔,又来赖我,告诉你,我可不会承认!”
说着,不等女子答话,提起裙子,一溜烟儿就跑了。
女子丝毫不放在心上,神色仍是淡淡。
裴元歌未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柔声道:“我家三姐姐一向蛮横,还请姑娘不要在意。
不知姑娘居家何处?改日让我家三姐姐登门致歉。
我叫裴元歌,家父名讳上诸下诚,今日的事情,实在是抱歉。”
和裴元容报名号不同,她说出父亲的名字,是希望有机会能够帮到这位少女,还今日墨兰的人情。
女子显然没有听过裴诸城的名字,神色丝毫未变,浅浅道:“真的不必。
令姐的事情与姑娘无关,你不必放在心上。
这株兰花再稀罕难得,也只是一件赏物,真正珍贵的,是他为我寻得此兰的心意。
但这份心意我心中永远都知道,并不曾因为这兰花被毁而有所损伤。
所以,姑娘真的不必介怀。”
她约莫有十六七岁的模样,年纪轻轻,语调中却总带着一股淡淡的看破沧桑的味道。
而且,虽然她说话时神态文雅,语调柔和,但却从不正眼看人,倒不是目中无尘高傲自大的那种,而像是她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眼睛里永远映不进去别人的影子。
就像阳光下的一块冰,看着晶莹剔透,但内心却是寒冷凝固的。
这样的人很难和她深交,再说裴元歌对她一无所知,若非这次墨兰事件,见了也只是点头避开。
但现在,裴元容毁了人家的墨兰,人家却不计较,她总不好就这样乍然离去,难免失礼。
似乎察觉到了裴元歌的心思,女子终于看了她一眼,又是浅浅一笑,依然温和疏离:“如果姑娘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不如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只要姑娘愿意认真回答这些问题,之后墨兰的事情便一笔勾销,姑娘以为如何?”
裴元歌怡然点头:“颜姑娘请问!”
“裴姑娘,你说,人死之后会有魂灵吗?此生终结,是否还有来生?是否还能记得今生所遇之人,所念之人?”
女子低低地道,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哀伤,神色黯然,因为情绪低落,连阳光照在她身上似乎都是冷的,更显得她柔弱如柳,惹人怜爱。
这些问题倒是有些奇怪。
不过,看着她唇色发白,身姿娇弱的模样,连这样的天气,都要披着鹤氅才能出来,似乎患有病症。
裴元歌隐约有些了解她为什么会知道佛家典故,又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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