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盒还放在矮梅下。
盒中的琴是张铎鬼使神差之下买下的。
张铎从来没有习过音律,毕竟那是修心却无用的东西。
但看着她那几只逐渐被笔杆磨出茧的手指,他又觉得,偶尔准一个姑娘消遣一下,也无伤大雅。
不能让她,总是念着岑照一个人的好吧。
买下这把琴的时候,张铎就已经后悔了,
如今,他甚至想把它烧了。
然而,正当他想要去打开琴盒的时候,琴盒后面的雪龙沙却哀怨地叫了一声,抬头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很讽刺。
以人为鉴,可以正衣冠。
那以狗为鉴呢,是不是可以照见人的窘迫。
雪龙沙是他养的狗,好斗,凶狠,平时见了活物,只知道扑咬,前几年,在临水会上,它把洛阳巨富豢养的一只白毛高丽母犬的耳朵给咬了下来。
所以,至今是只孤狗。
孤狗,孤人。
一起乱七八糟地活在清谈居中。
比起琴,张铎此时觉得,这只狗更碍眼。
雪龙沙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怒意,悄悄地往后缩去。
“趴下!”
雪龙沙被他这么一吼,忙低头重新趴下。
张铎挪开琴盒,走到它面前,低头道:
“你那晚为什么不咬死她。”
雪龙沙闻话,站起身叫了一声,声音似乎有些委屈。
张铎看向它的背脊,鞭伤虽已好了,但伤疤仍在。
是了,它咬不死她。
因为那一晚,他把她扔给了这只狗,但同时,也把制狗的鞭子,扔给了她。
庭门外,江氏父子望着这庭中的一人一狗,双双无话。
良久,江凌方回头对江沁道:“以前,好像从没觉得郎主对着雪龙沙的时候凄凉……”
***
那日深夜,后半夜,张铎醒来时发觉席银还是回来了。
她仍然抱着膝靠在凭几上,身上盖着一件玄色的袍子,闭着眼睛,脸上还有白日里的泪痕,额头上腻着薄薄的一层汗。
张铎重新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一点响动就要睁眼,心也跳得厉害。
他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索性又翻爬起身,赤脚踩地,在她面前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
最后,走到隔扇门前,把锁给落下了。
这才回身走回莞席,却见席银睁着眼睛望着他。
“你把门锁上,是要关着我吗?”
“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
席银抬起头,指向门。
“那你为什么挂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