伢锁说是是是,这杯子我们得赔,肯定赔。
陆领掏钱:“账先结了。
完了跟这儿坐会儿醒醒酒。”
连锁说:“六零我知道你有钱,但你别和我抢。
我说这顿算我的就是我的,你别跟我抢。”
陆领切一声:“谁拿还不一样,也没多少。”
但还是把钱收起来,他知道连锁的性子。
连锁给陆领和自己各点一根烟。
望着被服务员扫走的碎杯子,叹一口气:“俺哥儿俩算还不完你了。”
陆领骂一句:“你他妈能不能别磨叽?再以后少找我出来喝酒。”
连锁凑近了脸:“你听我说六零……”
“你听我说!”
陆领以指尖敲敲桌子:“你听着,张连锁,这事你再多说一句,咱俩就算处到这儿完了。”
连锁默默地摇头。
他心里翻腾着很多话,可六零把他噎住了。
六零这个人火脾性热心肝,帮他们肯定也没想过图什么。
不过不管伢锁怎么想,反正连锁自己觉得欠了陆领很多。
他们家是偏远农村的,条件特别不好,兄弟一起考上大学,家里供不起。
伢锁录取的是个重本,连锁的是个普本,二话没说就把自己录取通知书撕了,跟进了市里四处打散工。
跟伢锁同一个寝室的陆领知道这情况后,介绍连锁到一个亲戚的车队去开出租,也不算是什么体面活,但起码有了进账,也不怕拖欠工资。
一个月赚得够伢锁的开销不说,还能往家里邮点儿。
单凭这件事,连锁就在心里认了六零这个人。
让他想不到的是,不但没还上陆领的人情,反而因为他们兄弟,担误着了陆领。
打仗的前一天,他们还一起下馆子喝酒,连锁大着舌头说:“我知道我也帮不上你啥,但要真有那么一天你六零用得着人了,千万找我。
什么事儿都行。”
第二天陆领打了一上午球,等伢锁下课了去食堂吃饭。
打完饭端着餐盘正四处寻摸空桌,听见旁边坐着吃饭的一个男同学语气鄙夷地说:“……还不是因为六零家有权有势,傍着想留市里么。
让人使唤得跟儿女似的,那是他弟呀还是哥呀什么的,开个傻逼夏利,像狗似的跟着校里校外的,也他妈算老爷们儿。”
陆领就纳闷了,你们就算爷们儿吗?三八节学校都应该给这伙人放半天假。
伢锁刚打完汤跟过来,就算没听见头儿,也知道这番话的主语所指为谁。
沉默地扭开了头:“那边好像快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