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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他知道,这事不过奢望罢了。
他能瞧见谢陵苍白的脸色,能瞧见他那带着淡淡血色的唇,他能瞧见过谢陵的羸弱,弱到他每日都在担忧,担忧每天都是最后一日,担忧每眼都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眼。
掌尽了生杀予夺,却没法将这人的命攒在掌中。
赵祚缄默良久。
祁知生却没有心思留在屋里陪这人,只是吩咐了自己的徒儿记得取针,又迈出屋,叮嘱了屋外的小僮,记得把床边的衣物染了血渍,拿出去园外烧了,免得留了晦气的话,之后便消失在了园中。
日暮时候,赵祚身边的老奴从重阙中运了今日的折子入园子,依着赵祚旧时习惯,径自来了这伐檀院子,一眼就瞧见了靠着门打盹的小僮,故意咳嗽了声,搅了小僮的美梦,上前去倾身低声问小僮道:“圣上呢?”
“在里面。
郎君他……”
小僮撅着嘴,眸里仍存着担心,对老奴道,“今日病情突然反复了。
我……”
小僮语无伦次起来,“啊!
那个,祁郎君来瞧过了。”
“好了,好孩子,去叫小厨备份晚膳来吧。”
老奴猜他如今模样定是第一次见这番场面,想他才跟着主子时,也是这样,惶惶不知所措,遂也未多说什么。
小僮应声离了院子,老奴才在院外出声唤了赵祚两声,里间一片寂静;又道今日折子到了,里间仍无动静;实在束手无策了,又提高音量喊了一声,这才见赵祚启门。
“声音小些,扰着他了。”
赵祚随意扯了件衫子拢来,对老奴吩咐着。
老奴连忙点头哈了腰,又道:“谢相他……”
“他无事,你将折子一会儿搬进院子来。
晚膳一会儿端杏林去吧。
要是羡之回来,先叫人来支会,”
赵祚迈了步子,走出院子,低声道,“不过今夜他应该还不会回来吧。”
谢无陵旧时爱酒,便将那酒都贮在了杏林小屋后。
逢月满又得闲时,他和赵祚父子两便聚在杏林里,邀杯对月。
赵祚的步子在杏林堆着的那十几二十坛酒前停了,目光瞥见了酒坛后青石上藏着的锦衣角。
他绕过酒坛,正瞧见了祁知生,满脸酡红,身边懒散地摆着几个空坛。
赵祚看着他微醺模样,倒觉好笑来,兀自取了酒坛,席地而坐,笑出声来,许是笑声引来了祁知生的目光,赵祚举坛相对,道:“同是天涯沦落人?”
“谁和你沦落。
你这白眼狼。”
祁知生哼了一声,絮絮叨叨道,“还派人去跟我,查我?嗬,谢平之真是瞎了眼,撞上你。”
闻言的赵祚却没了喝酒的闲情,他仍举着坛,佯装着不以为意,顶嘴道:“还不是祁先生不安于此,不然寡人何苦多此一举?”
“我不安于此?”
祁知生听着便生了气来,将酒坛重重地磕在地上,陈酿也不知荡出来了多少。
祁知生抬手遥指着的东面小院,义愤填膺道:“陆家人来了扶风,两日前,我受那院里的人指派,就在这处指派的,让我去替他将陆岐的消息透出去,让他陆家帮着找。
你说我不安于此?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他陆家从扶风销声匿迹,为什么一直在北方偏安一隅?”
祁知生扬了冷笑,和这降临的夜色一起,想将心底里的那点被白昼掩盖去的腌臜都一并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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