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荡心里有些失落,却没有介意。
两个哥哥死后,他已看淡世事,遇事通常只是淡嘲着笑笑而已。
唯一让他介意的,是幼弟。
由于父亲不再管教,母亲又过于宠爱,幼弟性情极骄纵,既不读书,也不务农,成日只知贪吃、贪穿、贪耍。
王荡种桑得的钱,除去来年桑田必用的,自己不敢留,全都交给母亲,母亲却又大半都花费给幼弟。
王荡怕母亲责怪,也从来不敢说幼弟。
幼弟见到他,也从无敬怕,只呼名字,从不叫“哥哥”
。
从去年起,王荡的弟弟贪那个小叔祖王小槐家的吃食玩物,常跟在王小槐后头,帮附着做那些人怨鬼怒的事。
王荡不知该如何才好,只能听任他骄纵下去,心里却始终担忧不已。
他没料到,两个哥哥的厄运竟会再次降到幼弟身上。
去年秋末,王荡正在桑园里给压条定植。
压条是在大桑树附近挖一条土沟,将粗壮长枝弯下来,埋在土沟里,用木楔钉牢,而后埋上土。
等土下枝条长出根,再截断母枝。
子枝长壮后,便要移株定植,挖出来,另掘坑深种。
他才小心挖出一棵桑苗,一个堂叔急匆匆赶来说:“你弟弟淹死在大塘子里了!”
他忙丢下那桑苗,疾奔到那大水塘。
那水塘在王小槐家后面,许多人围在那里,他走近一瞧,弟弟躺在水边,脸色蜡白,左脚腕肿得极粗大。
双亲得知死讯,也随即赶来。
母亲扑到幼弟尸体上,哭得昏死过去,父亲则站在一边,竟止不住地笑起来,笑声如同鸮叫。
他只能忍住悲,料理弟弟的丧事,心里却一直疑问:那时天气已凉,弟弟为何会下到水塘里?他四处询问,问了许多人,最后,一个小堂弟背地里小声告诉他,那天他们几个跟着王小槐去大水塘玩耍,只有王荡的弟弟和王小槐见水里有条蛇在游,王小槐让王荡的弟弟噤声,从项上摘下戴的金圈,丢进水里,说“谁捞到便是谁的”
。
王荡的弟弟听见,衣裳都没脱,一跃便跳了下去,才潜到水下,便惨叫了一声,在水里乱扑腾起来,等他们用树枝将他拽上来时,人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
王荡听了,寒透全身。
半晌,才木木然回到家里,听见父亲仍在里屋怪笑。
母亲则木瞪瞪地坐在堂屋门槛上,呆望着院门。
他走进去,母亲的目光都没动一动。
他心里顿时生出一个念头:杀了王小槐。
然而,从杀念到杀人,中间隔了一道阴森森、黑洞洞的深渊。
许多回走近王小槐,要动手时,一眼瞅见那道黑渊,他便下不得手。
直到今年正月,有个他从没见过的中年男子来到桑园。
那人说:“我准备杀了那个王小槐,不过需要个帮手。
你不必动手,只须帮我做一桩小事。”
他犹豫了许久,还是点头答应了。
照着那人所说,赶到了京城,正月十五夜半时,准备了一个火筒,站在东水门外虹桥上,等一顶轿子,那轿顶上插了一根枯树枝。
看到那轿子行了过来,快到桥顶时,他迎了上去,拔掉盖子,将火筒丢进轿帘里,随即快步离开。
还没下桥,就听到耳后“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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