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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柳嬷嬷被尚坤削去一只耳朵吓得失了言语,柳嫣然身边的人全都用这种法子待她,摆着笑脸话里挑不出一个不敬的字,可那语气神情是实打实的瞧不起她。
她白天哭夜里也哭,想不自己怎么落到这步田地?找不到一个贴心的人倾诉,只是拉着老奴的手低低诉哭,回应她的只有柳嬷嬷扭曲的面孔,枯树皮般老脸上嘴大张开,喉咙里发出可怕的怪声。
柳嫣然的眼泪都快哭干,换不来别人一丁点怜悯,她苦苦哀求见祖父一面,那些婢女们只答老国公生病静养,一概不再人,即使是国公和世子也被他拒之于门外。
说话的婢女眼睛向上,只斜飘一眼,就像在讥讽柳嫣然,她只不过是一个乡野小丫头,住在国公府里,真把自己当成尚家的千金小姐。
柳嫣然头一回知道什么叫做冷遇,指上丹蔻如血,衬得素手娇嫩似玉做的,无声打量屋里一切,金器玉鼎,霓裳羽衣,统统都不属于她。
尚家金尊玉贵养大她,她不知该是报恩还是记仇,最起码要谢过大长公主手下留情饶过她一条小命,对付她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偏生人家却高抬贵手放过。
如同多少年以前大长公主放祖母一马,容许她出京寻人家另嫁。
除了这点,她不再欠尚家什么。
扶着婢女的手出门,裕王府的女官眼都看得发直,柳嫣然见惯了别人这样的神色,自顾自上车。
路上听她们嘀咕碰见过武英侯,又说起大长公主府里新宠,能被风吹倒的一个小美人,一朝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比一般官家夫人女郎要体面云云。
说话的人毫不避讳,当成柳嫣然的面啧啧赞声不绝,最后带着丝幸灾乐祸,“出了那么个狐媚搅事精,尚家早晚安宁不了,小侯爷不好相与,两位公主更不善茬,以后有得乐子瞧了。
娘娘可是说了,看好咱们裕王府的人,绝不能出现媚惑王爷的下流胚子。”
这话意有所指,说的是尚坤身边的新宠,却指向车里的柳嫣然,意在敲边鼓告诫。
说是不再流泪,柳嫣然还是消然洒下几滴泪水,转过身背着拭干眼角。
等进了裕王府下车,她只茫然跟着女官的脚步,亦步亦趋跟在别人身后。
一路走来,观得此处院落不比自己先前住的那个,小而狭窄,院里随意种着几样花草,普通的芍药蔷薇之流,开得艳丽且俗气。
进到屋里,再看陈设,和她在尚家的闺房更是天差地别。
床帐上的鲛纱厚重,雾沉沉的颜色,比不得尚府几个粗使婢女的用度,即使是柳嬷嬷素日用的也比这好上十倍。
别的物件,柳嫣然也无心再看,只说困了,打发裕王府的女官及尚府跟来的婢女们都出去,躺在床间想着事,不知不觉睡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天色已黑,屋里点着一盏烛火,床头坐着一个人影,适中身材,金冠束发,温秀俊雅脉脉盯着她看。
她下意识抓紧衣领,怯怯喊一声裕王殿下。
裕王拍手喊进来婢女,亮起屋内灯火,转过身在灯下细细打量名动京城的美人儿。
所谓倾国倾城色,柳嫣然的五官生得极美,眉眼都是灵活像是会说话,这样的人没能打动尚坤的心,他可真是铁石心肠。
裕王脑中泛现另外一张脸,开元寺、青峰岭别院两次相逢,那名罗姬始终落落大方,怯弱的人儿却带着风骨,不拜皇子公主都当成平常事,跟着尚坤也不把其他人当回事。
他走近抬起柳嫣然的下巴,水色潋滟的凤目躲躲闪闪不敢看他,一双玉手紧抓着床上锦被,身子也微微发抖。
如厮美人在前,岂能错过,屋里的婢女们早识趣退下,留下柳嫣然无助任人褪下衣衫,她清楚看到裕王眼中的惊艳,生平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唯一可依仗的资本。
她不是什么都没有,还有自己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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