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礼心内忖度,申榭阁大致是总管事的遇到什么事了,不然此番遇到天灾,阁内一应大小事务也不会这么没有章法作为。
他的心里早已大致演算到了这楼里可能出现的几种境况,已然明了其中厉害,只是感叹:看样子,秦师弟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再看到千姑娘的《水图》了。
正巧这时候,秦悠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十分无法,抽出一方丝绢帕子,洁净了手脸、就将帕子丢在一旁的笼屉里,惊魂甫定,方说:“可是谁在咒我呢!
教我这一通儿清醒!”
刚下个“秦师弟看不到《水图》的结论”
,他就打了个连环喷嚏,教子礼有一瞬的心虚,他安慰道:“别是天寒地冻招了风,来,这是刚烧好的热茶,喝一杯吧,暖暖。”
“我这真是的,可别着了凉,这冰雹灾祸的,趁这时节送了命,岂不是笑话?”
说着将那一杯热茶一饮而尽,满腔热的近乎有些烫嘴,也只觉酣畅!
秦悠想到刚刚梁举宛的惊讶神情,方想起来要说的话:“哎,师兄的名声太大,我还是不能轻易和旁的人招摇。
我有一事想问师兄,师兄听了可别打我。”
子礼刚刚,正在疏解自己理出的那些线索和头绪,本不想搭秦悠的腔,却被他的喷嚏已然打断了思绪,淡然缜密的心境儿复要回去已是不能,如今还怕他的问题?只管一气儿说了罢,就当是玩笑了。
无奈淡淡的笑着,“你说吧,我听着也就完了。”
秦悠看子礼未拒绝,还自顾自地整理整理衣袍,端正了坐姿,有种问自己亲爹问题的阵仗。
子礼看他这样,目光温存看他,等着他问。
“师兄,你有没有想过,像你这样声名远播、德高望重的人,死后埋在哪里?墓志铭怎么写?”
秦悠不敢停在这里,继续说:“我常听人说,整个世界都是名人的葬身之地,你信吗?”
时间有一瞬间的凝固,秦悠也不敢看子礼的脸,只看到他泡茶的一双手停住了。
秦悠的喉结动了一下。
“我倒是常常这么假想:与其立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碑,倒不如被人记着。”
子礼笑说,“可是很无奈阿,人们的忘性吧,常常很大,他们会很容易忘记一些事情,甚至连自己要紧的事情,也不会记得。
你所说的‘整个世界都是名人的葬身之地,我猜,是指人心’,奈何这世间,无论是人心还是刻碑,都是会朽坏的。”
子礼又顿了一下,秦悠整个问题,倒真的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他抿了一抿杯子,又说:“不如,忘记自己。”
奇怪,子礼明明有一大车子话等着说,奈何最后只讲了这一句。
这话就撂在了这里,秦悠听了,心里怅然若失,发问:“那我们活着岂不是没了意思?”
“谁说不是呢?若是混的好了,人们在生前会追捧你,在死后,也不免立碑记传的歌颂你。
那一层层的记诵和翻译,传将下去,已经是死而又死的,哪里还有些许活人的神采?世代传唱的你,早已经是面目全非的了。
而世代传颂的人,这个世间,又能有几个?那万万千千的人们,所记得的,也不过就是一个符号。
而这个符号在各人的心中,又是千变万化的,这样迭代数将下去,你细想一想,试问谁又能记得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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