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邱将军才是自己的上司,对于指挥作战她还没什么经验,不能一味托大。
话音刚落,李校尉脸上呈现出一种很为难的表情,回答:“一大早收营,次日傍晚便能到达雁冢关,只是……斥候回报说,邱将军守关失利,库支已经过了雁冢关,准备攻打晋江城了!”
竟然如此!
不过赶了几日路,雁冢关的情势就恶劣到如此地步么?叶央吃了一惊,她以为至少也能呈僵持局面的。
“那可难办了……”
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还是讨了一袋水喝,咕咚咚灌下一半把水囊还了回去,干涸到几乎炸开的肺总算舒服了,“那我们先不急着去找邱将军。”
“这是为何?”
在神策军将位空悬的一段时间,上下都由李校尉号令,突然冒出来的叶骏后人夺去了权力,他仍无异议,只是叶央下的第一个命令太奇怪了,“朝廷不是让我们尽快支援镇西军吗?”
“两千人支援几万人?”
叶央随李校尉往军帐走去,仔细想了想才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李校尉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声音有些大,纷纷让路的将士已有不少听见了她说的话,投过来的眼神就不十分和善,亦褪去了起初的狂热。
怎么?听说前头有兵败的迹象,便想退缩了吗?朝廷太糊涂,为什么派个女人来给神策军拖后腿!
李校尉恐怕也是这么想的,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你可是觉得我害怕了?”
叶央并不介意,用那张疲惫至极的脸挤出一个笑,几缕乱发黏在耳侧,“觉得女人怕死,并不适合统率神策军?”
“没,没有。”
李校尉摇头否认,黑面皮上却写着满满的不信任。
他刚刚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这个小丫头很可靠。
已经走到军帐前,叶央转了个身,面向一路跟来的玄甲将士,眼睛一寸寸扫过每个人,将他们或迷茫或犹豫的表情收进眼底,厉声喝问:“害怕的不是我,是你们罢!”
从进入营地的那一刻她就隐隐觉出了这股气氛,笼罩神策军的不是坚定的战意,而是如普通人一样的迷茫犹豫,甚至逃避!
想象中大祁最精锐的部队,如今一看竟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而那气氛她并不陌生,从雁回长廊死里逃生后,将近一整年的时间叶央都是在这种情绪里度过的!
她知道将士们经历了什么,作为当年冲在前线的精英,他们每一个人都无比深刻地见识过库支人的凶残,为了最大限度地牵制大祁的战斗力,库支人是不介意把妇孺俘虏绑在盾牌前当防御的。
其中或许有人亲手射杀过同胞,却对挽回胜利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在这个心理学不发达的古代,很大一部分将士患上了严重的战后心理综合症,犹豫,退缩,无时无刻不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他们的将领死了,亲人死了,顶着神策军的名头闲赋在西疆境内,不敢接近边关一步,生怕噩梦重演!
他们已经不再是大祁最锋利的刀剑,利刃生锈了,有朝一日,会被更精锐的部队所取代!
怎么能眼睁睁看她祖先创下的神话渐渐消失呢?出发之前,叶安北拿了一幅画卷给她看,那是叶央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
在之前,她以为叶骏将军会更英武一些的,却没想到是个清俊的男人,看上去只得二十岁,意气风发催马扬鞭,鞭尾系着条红绸,眼角含笑。
“你们比我更害怕!”
叶央深深吸气,似乎看着每一个人,又似乎谁都不看地把话说给自己,“你们害怕不得不再次伤害同胞,害怕库支接着用俘虏这招逼你们就范,害怕拼尽一切力量后仍然像输掉雁回长廊那样输掉雁冢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