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禾记起毛露露说过的话,说宋斯兰其实是一位和善可亲的股东,对所有人都能和和气气,只有对儿子像仇人一样,态度尖锐浑身带刺,说不到两句就要开吵,所以来时,文禾一度害怕这母子两个吵起来。
她做足心理准备,但还好,宋斯兰这回并没有一上来就冷脸,只招呼她进去坐,让人给她倒茶,说马上开饭。
一起的还有宋川母子,宋川妈妈是一位律师,言行举止都很符合她的职业形象,威严,少言,跟她儿子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宋川又剃了头,蹬着双发光球鞋,一出现就被他妈妈骂:“你前段时间在业主房子里打架了?”
因为挨了两句训,平时嘴碎的宋川今天也蔫头蔫脑,全程挨着周鸣初坐,没怎么吱声。
他们一大家确实都不爱说话,文禾怀疑自己跟奶奶看个电视都比他们说的话要多。
絮絮叨叨之下的温情,她怀疑他们一家人都没感受过,也没打算让其他人感受一下。
来吃这餐饭之前,她以为宋斯兰会说什么,但宋斯兰不知是克制住了,还是本来也只想跟他们吃一餐简简单单的饭,桌上除了问问她家里的事,别的没多讲。
没有上下来回的打量,也没有言语间的挑剔,只是提了一句:“我们之前见过。”
文禾一时没想起来。
宋斯兰说了大概时间,也提了那间餐厅的名字:“电梯里,你在教你一个同事着装礼仪。”
这么一说,文禾迅速记起来,她连忙道了声歉,说那天刚应酬完记性不太好,顺便夸了一下她的香水:“我记得您那天喷的好像是云南丹桂,很好闻的一支香,我跟我同事后来还一直说闻起来特别舒服。”
宋斯兰点点头,她当时留意文禾是出于一种欣赏,毕竟自己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遇见年轻女孩子提点同事就多看了两眼,没想到是自己儿子的女朋友。
“你那天喝不少吧?”
宋斯兰说:“酒对身体不好,能少喝就尽量少喝。”
文禾点点头:“好的。”
短暂的一餐饭,离开时,宋斯兰给了文禾一个袋子,而直到离开,文禾也并没有看到她的那位男朋友。
上车后她问起周鸣初,周鸣初问:“你想见他?”
文禾摇摇头,她只是好奇。
她已经知道他父母双双出轨和离婚的事,小心地问:“那他们两个……谁先谁后?”
“不知道,你回头去问她。”
周鸣初抬起一只手,松开领口的纽扣,声音没什么情绪。
文禾觑了觑他的脸色,接他这句玩笑话:“我怎么问?”
“你不是加了她微信?微信问。”
周鸣初打下转向灯,驶进小区入口。
上楼后文禾接了家里一个电话,她表弟打过来的,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说去高铁站接她。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
文禾对这个娇滴滴的表弟毫无感情,讲完就挂了电话,不再理会。
来的是周鸣初家,他家里最瞩目的永远是那圈海缸,柠檬鲨已经放回去了,两条鱼在里面各游各的,互不打扰。
文禾去拆宋斯兰给的东西,里面是一支没开过的云南丹桂,还有一封红包,得数一会。
文禾拿着这封红包,想到周鸣初去她家里放下的那封,应该也是个不低的数字,不然钟正不会这么巴巴地给她打电话。
又想起那天他在她老家引起的瞩目,发了会儿呆,听见周鸣初脚步声。
他今天冲凉时间有点长,出来后连那个袋子看都没看,催她:“不是有洁癖,还不去洗?”
好好一句话听着就是不太对,文禾没理他:“我想洗就洗。”
周鸣初也没再催,坐旁边打开电视,文禾看见他握遥控器的手,修长,也够灵活,是当外科医生的料。
她听宋川说了他外公的事,以前是医生,后来差点被一个病人捅破脾脏,才转去做科研。
又想起熊美仪曾经说过的一件事,说她们医院有位老医生年轻时特别热心,跟病人都是事无巨细地关心,后来差点被病人家属砸断一只手,人慢慢就变得冷漠,变得惜字如金,该做的做,不该说的坚决不说,变得什么都以自保为先。
所以人的善良和真诚有时候就跟弹簧一样,拉断了就是断了,续不起来。
文禾把盒子装回去,忽然问:“你当时为什么不当医生?”
她想他应该是受了他外公影响,只是自己不想承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