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妩的声音不大,柔柔软软的,更接近于呢喃。
可二人不过唇齿之间的距离,裴容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
撑在床上的那只手狠狠攥紧,泛着光泽的丝绸被他抓出几道褶皱,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秦妩想起来了?
许多年前他刚带兵时,南疆的仇敌知晓了他身份曾经用计将他围困在方阵之中,当时常见利刃皆在他的颈上。
可能呼吸之间他便能直接提头去见十殿阎罗,然而他依旧能够提着一口气与敌方斡旋,等待着援兵的到来。
可是此刻的裴容却是突然间大脑空白,刚刚被撕裂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脑子还昏昏沉沉的,以至于他想不出一个解决办法。
万一秦妩想起来了,他该怎么办?
万一秦妩骂他恨他,他又能怎么办?
撕裂的伤口里流出的血浸润了裴容的手掌心,他努力的攥住,让血滴干涸在他的掌纹里。
秦妩要活命就必须要用他的血,他还有好多好多血!
裴容的脸色冷下来,似乎下定决心要做秦妩生命里最冷酷无情的那个大反派。
她要活命,就必须乖乖待在他的身边!
如此想着,这才终于鼓起勇气与秦妩对视,而他想象中的惊慌失措或者冷漠审视都没有发生。
秦妩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与他对视之后,甚至弯了一下嘴角,然后笑容越扩越大,眼神中甚至有几分打趣的意味,“你在害羞哦~”
那语调转了几转,俏皮又亲昵。
失忆后的秦妩虽然娇惯了些,多了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但是语调与他如此亲昵,这倒是头一遭。
事情没有如自己所想的一般发生,让裴容有些意想不到,再加上秦妩突如其来的亲昵,裴容一时之间有些呆愣。
没想到秦妩的眉眼间更加明媚动人了,“怎么跟个呆头鹅似的呀?”
这种感觉不是她刚吃一时那种对待陌生人的善意与防备,有一瞬间裴容更像是回到了那三年他与秦妩两厢情好,如胶似漆的时候。
自己最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反而一切都向着他梦里期待的方向发展。
裴容的眼圈竟突然湿润了,他声音里有几分苦涩,分明与睿王对饮时他是以茶代酒,可他好像醉了一般。
在战场上造了这么多杀孽,观音娘娘也能听到他的祈求吗?
其实裴容这段日子过的很苦,他空有将军之名却没有办法再次上阵杀敌;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说不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裴家军的精锐部队,与他战场上过过命的兄弟,八成都埋在了这次南疆的战争中;
加上上次被人算计买官卖官,他现在被天下文人指着脊梁骨,到如今奏桌上弹劾他的文章还有一人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