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知微静了一会儿,感受着额角有些明显刺棱的疼痛,却还是清淡淡地飘出一句,“药挺贵的。”
郑鹏不言,只是当郑知微再度将盛满药的掌心递到自己嘴边时,他终于老老实实地就着温水吃了下去。
最后,他只记得,郑知微走时,将输液杆正正地摆回了自己的床边,而她离开关门时,也如往常一样,随着门的振动,晃掉了一些本就不再顽强攀附的墙灰。
郑鹏想,若是哪天他精神好了一些,定会走到门口看看,看那里堆上了几厘米高的墙灰,或许,他还能简单算一算,郑知微离开家的次数。
郑知微额角的伤因着北安城的夜风而逐渐凝固冷却。
她也因此将其搁置在风中,不予理会,郑知微看了看时间,犹豫许久,还是没有立刻回去,她想要一个人走一会儿。
她从小区出来,沿着主路,渐渐地饱揽住夜里的繁华与霓虹。
她从静谧走向热闹,在路边一阵阵音乐与人言中,窥探到自己的荒芜。
当她决定回到北安时,她似乎就已经做好了格格不入的准备。
与繁华的北安格格不入,与往日旧友格格不入,与平凡温馨格格不入,与宋澜也格格不入。
可是,她从未想过,当这一切的格格不入都接踵而至时,她原来也没有自己料想的那般坚强与勇敢,像一只蚂蚁,随意就能丢掉性命。
她努力,尽可能地避免一切的发生,总以为,这样就能像遮掩住自己的伤口一样,遮住自己的无措。
郑鹏扔向她的那一个输液杆就像是戳破她最后泡沫的利刃。
郑知微看到了,自己透明的,负重的,辛苦的生活。
承认自己很累,这是第一次。
就像她现在这般,耷拉下双肩,双手撑在膝盖上,慢慢地蹲在路边,这样明显地张扬着自己的疲惫。
郑知微蹲在路边,面前是车流疾驰,后面是行人言笑晏晏,店铺张灯结彩,大家共力地把郑知微“排挤”
出北安的平安夜。
可就是这样的她,灰扑扑地失掉了颜色的她,却成为了宋澜眼中世界里的唯一的光彩。
宋澜放下车窗,看着郑知微。
她看着她蹲在路边,阖上双眼,一动不动;看着她紧紧环抱着自己,指尖发白;看着夜晚的小雪一片小小又柔柔地落在她的发顶。
宋澜原本有点近视,可是她看郑知微,却看得异般清楚。
她们之间隔着往来的车辆,在光影交错中,宋澜在心底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她甚至想要立刻下车去,跑到她的面前,将她揽入自己温暖的怀中,她想要问一问郑知微,十三年前的话,还算不算数,她也想要给她回赠一束更大的鲜花,一个更甜的蛋糕和一个颤颤巍巍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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