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卢太太亲自送卢照去交通部,提前叫佣人装了两盒零嘴放到汽车上。
都是她前一天亲手做的,京果的用料更考究,橘红糕是加了玫瑰糖精的,桃酥一片片切好,摆放得整齐又美观。
女儿女婿一人一份,叫带到做事的地方吃,吃完了再回来拿。
从这类琐碎的关怀中,便能看出母亲不可替代的好。
卢照人都坐上汽车了,看见卢太太站在大门口朝她挥手,又不免鼻头一酸。
下车来跟母亲拥抱,她说:“你不要对我这样好,当心我一辈子离不开你。”
卢太太慈爱地捋了捋女儿前额的软发,毫不犹豫道:“阿照,你是母亲在这世上唯一的爱,不对你好,还对谁好?”
卢照又问:“我真的是唯一么?我是唯一,那个人呢?”
卢太太把手搁在女儿的腰间,淡淡笑道:“那个人又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有鼻子有眼的男人而已。”
下午一点钟左右,卢太太口中那个四肢健全的男人就又到家里来了。
卢太太打电话叫他来的,三催四请地,刘大生本来还有一位雨花台的客人要送,最后也只得转手给同行,亏死了。
当然,伺候富太太会赚得多一点,一下午就能把半年的口粮挣出来。
可刘大生总感觉后怕,雕梁画栋的富贵人家,养尊处优的阔太太,就连卢家的下人都不知比他这个拉车的要光鲜多少倍,跟这些人和事周旋简直太费神。
就拉一天车,累死累活,也不过倒头就睡,第二天上街跑,照样精神抖擞。
但跟卢太太相处就不行,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刘大生第一次接触这个年纪的女人,没见过多少世面,完全招架不住。
倒也不是那种意义上的招架不住……在床上,他还是有还手之力的,所有的事情,总归是下了床才变得不一样。
刘大生那时还想不明白,他正被一个女人掌控着。
而等他想明白,又为时已晚,回头无路了。
无论如何,那天下午,他还是正常去卢家,顺路还拉到一位客,赚了点茶钱。
开门的老妈子骂骂咧咧一路。
不是嫌弃刘大生身上臭,就是说他穷形极相。
穷形极相这个词刘大生听不大懂,听不懂的话,他一律当好话听,还对着周妈憨笑道:“穷是一直都穷,这两天倒还好一点!”
周妈气得说不出话,她就不该跟大老粗拽文,又翻了几记白眼,在心里发了狠地骂刘大生“乡下佬”
。
从客室进去,卢太太一如既往在露台上站着,细致地翻看花叶。
她做这些事,一向都慢悠悠地,刘大生没上前打扰,只在阑干旁陪候,低声问好:“太太忙着呢。”
卢太太直起腰来看刘大生一眼,也被他身上的汗味熏得眉头紧皱:“叫周妈给你放点子热水,换身干净衣裳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