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义沉默,半晌,“你还是不能原谅我?”
他说,不是。
目光犹豫地扫向周正义,落到他清矍削尖的下巴。
生平第一次,竟是不敢与他目光直接相触。
也许是因为打定主义不回A市,所以才第一次以一个儿子的目光去注视他。
父亲。
他心里叫了一声,竟感觉潸然。
周正义并无察觉他的波动,从抽屉拿出烟盒,还是那样,两根,一根抛给钟羽,一根塞到自己嘴里,待他举起火机欲点的时候,钟羽说我来,给他点燃,再给自己。
周正义吐口烟,烟雾后,他松垮的脸部皮肤渗出了一道道忧伤,“我相信这是你深思熟虑的结果。
我不能干涉你。
也干涉不了你。
……其实说起来,你和岁安,你更像我。
你有野心,有毅力,不怕吃苦,做事果决。
若说今后能成点事的,估计是你而不是岁安。
但有时候我也担心你这样的性格,太激烈了,若不能好好控制,容易失衡。”
又抬头瞅钟羽一眼,“你大概不愿也不屑听我说教,但我还是要说,有些东西就像这手里的烟一样,见风就散,有些东西不是。
那不是的,还是自己秉承与坚守的原则与信念。
你去相信它,固然并不见效,但一定会获得安宁。
像我,身不由己做了些投机的事情,心里总也不太平。”
钟羽没有说话,看周正义指尖的烟灰长长了,就移过烟缸,便有一堆烟灰在缸里蓬松开来。
钟羽告辞的时候,拉着门把手,对周正义说:告诉岁安,我不会回了。
祝他好运。
钟羽到广州,从最底层的流水线上的工人做起,辗转换过很多个工种,流很多汗,吃很多苦,却换来筋骨的强健,与心志的淬火。
即便在浑身酸痛精疲力竭的情况下,他仍不忘读书。
他明白对他而言,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加入到他思慕的群体,沐浴在主流的阳光下,是他汲汲以求的目标。
在他强悍的精神支持下,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他拿到了正规大学硕士研究生录取通知。
距离那个多事之秋已经6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