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盈瞧他皱眉的模样,眼皮也不掀一下,缓声问:“疼了?”
话是这么问,可她的动作却不见放缓。
见他不答,她恶意地翘起唇角,越发用力地按了按他的伤口,口中笑道:“既然知道疼,何必拖着?自己的身体,连自己都不顾惜,非亲非故的,别指望谁会顾着你。”
胡荼泛白的薄唇抿得紧紧,神色淡漠地仿佛她削去的血肉,与自己无关。
好容易清了腐肉,敷上金创药,用素白的纱布包扎好他的伤口,刘盈拍拍手,利落地净了手,笑眯眯地拍拍少年俊秀的脸蛋,“伤好之前,不要沾水。”
伤好之前,不要沾水。
身上的伤好治,可心伤呢?
胡荼不答,默默看着车窗外的黄沙扑卷,嚣尘直上,遥遥有巨大的城池高墙耸立。
久经三月的行程,终于快了……
西丘遗址,刘盈心心念念的所在。
他看着眼前女子明亮的眼眸,心里麻木地失去了知觉。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
夜半三更,胡荼从睡梦中惊醒,披衣而起。
这是家百年字号的客栈,刘盈坚持要在这儿打尖,他允了。
夜露清寒,混沌的墨色笼罩了整个城池。
四周静悄悄的,胡荼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缓慢虚弱,宛如任何一个久病之人。
对刘盈,他执着到了一种偏执地步。
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偏执些什么,碧落天涯,黄泉咫尺。
痼疾缠身,呕血入绢帕,点点似红梅。
他曾发誓此生此世孑然一人,绝情为伴,可是他遇见了刘盈,从此……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咳……咳……”
想到这,他胸口陡地一紧,咳得撕心裂肺。
他揉着额角,虚弱地推开窗,月色下,少年干净俊秀的面容浮现出一抹倦意,眉睫如女子般浓密秀气,长发披散,双足赤裸,宛如月下的精灵,洁净而晶透,浑身仿佛都笼着一层清浅的光华。
还记得依山傍水的草屋,那年他九岁。
“胡荼,糊涂。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你父亲不错,给你起的这名儿倒好。”
初遇刘盈,她笑眼粲然地抚了抚他的脑袋,笑得很欢畅。
不过是十四的年岁,偏一副老气横秋的夫子模样,这第一眼就不顺。
……
“我师你徒,你觉得不服?”
她笑眯眯地托着下颔,眼眸儿异常的清亮,“人生下来三六九等,天定的事儿,你可服气?人有地位高下之分,既是不服,便要寻一个变字。
伊始起,虽有地位之分,却无贵*分,有的只是天分与勤奋的差异。
我学问比你好,年纪比你大,你唤我一句先生,理所当然。
你还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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