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端着酒杯仰头饮下,却远不如倚湖居那晚江寻鹤送来的哪一壶好入口。
想来他是江东人氏,大约自幼便耳濡目染熟悉这些个玩意儿。
沈瑞又斟了一杯酒,漫不经心地想着,也或许他随便做什么事,都要比旁人有意思些。
他今日本就有些头昏,几杯酒下肚,神思便更散乱了些。
想着他自穿书来的这些个之日里,日日被刀锋逼迫着向前走,稍有不慎便是无尽深渊。
大约在旁人眼中他是个金娇玉养日日寻乐子的,可只有他自己知晓这其中数不清楚的逼迫。
他看着身侧被紧闭着的窗扇,管湘君方才为着不叫旁人发觉,便将窗子放了下来,现下屋子中却是有些闷热了。
再添上醉酒和那些数不清理不明白的思绪,沈瑞只觉着胸腔中憋闷。
他起身将窗子支起来,手上的动作却忽然顿住。
街上那么些个灯笼彩缎,一层层放下去,简直乱眼,往来的行人商贩更是吵闹得厉害,窗子方才紧闭着尚且遮掩不住,更不必说现下直直地冲着耳朵使劲。
所见所闻皆是数不清的混乱,可沈瑞还是一眼瞧见了那站在马车一旁的人。
分明立于万般纠缠的俗世,却又好像寸寸剥离开了一般。
沈瑞很确定,他方才一脚踏进元楼的时候,马车便已经驶远了,可现下又切切实实地停在了元楼下。
至于那本应该安坐于车上的人,眼下却安静地站在马车一旁,不急不躁地等待着。
江寻鹤似有所察地抬起头,两人的目光便穿过层层的阻隔撞在了一处。
一如传胪日那越过满街繁华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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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彼时二者之间尚且不过是匆匆的经过,现下确是心甘情愿地停驻。
沈瑞轻笑了一声,心中仿佛有点什么掰扯不清楚的细微磋磨,他强硬地将其按捺住,却转身便向着楼下走去。
江寻鹤,这便是你的驯化吗?
江寻鹤站在马车旁时,过往的人便已经小声议论着吗,时不时地还要驻足瞧两眼。
他身上还穿着官袍,在加上那张传胪日惊动了中都城的脸,身份半点也遮掩不住。
站了尚且没有一盏茶的功夫,整条街上的人便都知晓了,更何况他身旁的还是沈瑞的马车。
稍一联系,便合理地编排出了一个霸王纨绔沉溺于酒楼,寒门太傅卑微等候的故事。
自古以来弱者都是招人怜惜的,更不必说漂亮、有才情的弱者,妥妥的汴朝美强惨。
闻者简直要伤心落泪,但同时心中有难免生出对沈瑞的谴责。
从前是个纨绔,做了不少混账事便也罢了,现下就连美貌太傅也要被他荼毒,人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