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拨弄着盆里面的墨矐,这小草看上去没什么特别,除了没有半点绿彩唯有沉得如同墨浆的黑色幽森森地有些骇人。
“你送这个给我做什么……”
“小神虽是第三殿阎罗,但手里却没有什么奇珍异宝,便是有,想来也比不得天宫里的宝贝。
左思右想,确实无可选择,倒是这草算得上特别,虽非什么贵重宝物,还望星君笑纳。”
言罢,宋帝王将瓦盆交到摇光手中,声音显得略是低沉:“日后恐怕难得见上一面,这盆墨矐草,便送与星君做个纪念吧……”
儒雅的侧脸,叹息间怅然若失,背光而略略带了些阴影,让这位总是淡定斯文的阎罗王眉目间染上了淡淡离愁。
摇光只觉得手中的瓦盆犹如千斤之重,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一别,却是经年。
那个骄傲的破军星,并不曾再光临地府。
而宋帝王亦不曾有机会访天宫,两人之间曾经交集在一起短短数百载的缘分,似乎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切断了。
但宋帝王并未为此而着急,他每日专心处理公务,审判恶鬼。
大殿上清俊儒雅的白面书生,从不为鬼魂之狡诈阴险所惑,量刑唯实,不偏不倚,久而久之,名声竟传至凡间,博得性情仁厚,心地纯净,然嫉恶如仇,明察秋毫之名。
只是人心不古,凡间恶人当道,这十殿阎罗,均是忙得不可开交,第三狱之主的他自然也不例外。
事情一多,便难察时光流逝之快。
这日,是宋帝王凡间轮值之日。
所谓轮值,乃是在年二月初八,宋帝王神诞之日,亲临凡间听世人作誓。
凡人若犯有忘恩负义、恶意诽谤、毁损名誉、道德沦丧、污蔑诬陷、背信弃义、诈骗钱财等恶罪,有心悔改者,可于该日至城隍庙向宋帝王誓愿不再犯戒,如此便得阎罗宽恕,死后可免入第三殿中各狱受苦。
只不过往往为恶之人,岂有愧过之意,也就垂死之际良心发现,真正有心悔改者简直寥寥可数,故而每到轮值之日反而成了十殿阎罗最有闲的一日。
宋帝王坐在庙中,一双冷淡的长目看着庙外来来往往的凡人。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目中只要眼前的凡人若无有所求,又岂会为了虚无缥缈的死后苦劫而入殿告罪?
无人叨扰,他反倒乐得轻闲。
鬼仙真身不为世人所视,宋帝王施然坐在靠窗当阳的位置,手中一卷书,心不在焉地随心翻看。
偶尔抬头,日正当空,始终是无法看到漫天晨星,更枉论那颗璀璨的恶曜。
忽然想起凡间有个颇为有趣的故事。
宋人有耕者,田中有株,兔走触株,折颈而亡,因释其耒而守株,冀复得兔,兔不可复得而身为宋国笑。
也许,守着树根等待再度撞上来的兔子这种行为确实愚不可及,似那样难得的巧合,怕是百年难得一遇。
凡人不过数十年的天命,自不会有这般耐性去守候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