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路过的盗匪为了劫财,为何要上马家,而不去吕家呢?”
罗疏笑着反问,见陈梅卿面露难色,也不刁难他,径自往下道,“就算那两个盗匪听说过吕万昌不好惹,宁可退而求其次。
可硬要说杀人如麻的恶人会怕一个横行的乡绅,不也有些牵强?”
陈梅卿听了罗熟的剖析,忽然有些峰回路转地领悟过来:“也就是说,未必是那两个盗贼杀了马天锦?可是寿阳县的布告又怎么说?难不成是吕家买通了劫匪,让他二人替吕万昌顶缸?”
话一出口陈梅卿就觉得匪夷所思——杀人越货的劫匪可不是贪图恩惠的孱头,哪有那么容易被买通?
这时韩慕之却在上座蓦然发话道:“梅卿,务必派人彻查吕家那门寿阳县的远亲,到底是个什么人!”
“是,”
陈梅卿双眼一亮,立刻一口答应下来,随即飞快地起身往堂外走,“我这就去安排!”
陈梅卿离开之后,偌大的二堂中便只剩下韩慕之与罗疏两人,这时韩慕之在上座望着罗疏,揉着眉心叹了口气道:“谢谢你,近来发生太多事,我已经有些乱了方寸。
若不是有你点拨,这次我恐怕真的是要怀疑我自己了。”
“大人,你可不适合说这些丧气话,”
罗疏听韩慕之直言不讳地表露疲惫,这时却面色轻快地笑了一声,“晋中自古民风剽悍,若是能轻而易举就治理平定,这知县也未免太好做,我看竟不用科举取士了,倒不如每逢大比之年,全天下人一起抓阄赌官,倒也算得上是一场大比了。”
她的玩笑话果然令韩慕之忍俊不禁,不知不觉便松开了眉头,嗤笑道:“你可真会安慰人。
被你这么一说,近来临汾出的这些乱子,倒不是我能力不济了?”
“本来就不是。”
这时罗疏忽然语调一变,极为认真地接话,凝视着韩慕之微露诧异的双眼,“大人,你还记得当日你在这里说过的话吗?你那时候说,既然做了临汾的父母官,便要恪尽职守,岂能放任恶人为害乡里?你有一颗爱民如子的心,如此难能可贵,怎能为眼下一些挫折就气馁?或许临汾积重难返,又或许县衙人心不齐,可总会有人对你忠心不二,例如陈县丞,还有我……天下万事总是风云诡谲,只有抱定赤子之心的人才能走得长远,所以请你不要改变初衷,继续尽心庇佑临汾的百姓吧。”
罗疏一口气说完自己的心里话,韩慕之在上座默默听完,一时无法答言,只能与她四目相对,许久之后才哑声道:“我明白了,谢谢你。”
这时堂中的气氛带着一种微妙的窒息,逼得人心也慌起来。
于是罗疏起身告辞,在快要踏出二堂时,却被韩慕之从身后叫住:“罗疏……”
她不禁回过头,静静望着堂上目光深邃的韩慕之。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遇事不慌张,似乎对任何事都充满了把握。”
韩慕之笑了笑,目光中带着一股钦佩之意,柔和了原本略嫌锐利的眼角与眉梢。
这时罗疏便也跟着笑了,坦荡荡地回答韩慕之道:“怎么会呢,大人,我当然也会有没把握的时候,那种如履薄冰的忐忑,我也怕的。”
罗疏直到退出二堂,一颗心才无法遏制地狂跳起来。
她一路疾步前行,好让微风驱散双颊上不安的燥热,一边强自平复心跳,一边却不由自主地失了神。
他真是高看她了……她怎么可能对任何事都充满把握呢?
旁人口中再玲珑的心肝,也不过是一些自诩的小聪明,为了让自己从泥潭中抽身,才一步一步去设立了一些小机关。
然而她从没有忘记,自己在命运面前是多么的无力——就如描翠所言,她不过是一个女人,所以先天缺乏左右命运的力量,每逢关键时刻,她只能毫无把握地去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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