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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安的手顿住,小贩三言两语说完了自己二十来年的经历,轻描淡写的,任安却听得心里揪得慌,问着:“韩东妈妈的医药费,韩东的学费生活费还有创业费,都是你一个人负担的?”
小贩点点头,说着:“嗯,所以我钱没乱花,人情比钱重要,钱花完了能重新挣,人……我现在特别后悔阿姨在世的时候,没能给她更好的生活条件,哥,真的,特别后悔,要是那时候钱再多赚一点,带着阿姨来大城市看好医生,说不定,她不会走那么早。”
任安用绷带把小贩的伤口稳稳妥妥贴好,瞧着小贩破了好几个窟窿的内裤,知道他平日肯定是对自己苛刻到了极点,省下的钱,攒下的钱,全都还了一份恩情。
任安问着:“你借给他五万,估计没钱租店面了,准备怎么办?”
小贩笑着挠挠头,说着:“我没事,再重新攒攒吧。”
他脸上带着笑,可眼圈还是有点红,吸了吸鼻子转移话题,问着:“哥,你是干什么的?”
任安挨着小贩坐到硬邦邦的床板上,说着:“在读研,明年毕业。”
小贩眼睛亮起来,说着:“哥,你跟韩东哥一样啊,他也是研二。
哥,你们研究生上课怎么上啊,研究什么啊?”
任安瞧着他的小样,有点想摸把小贩的后脑勺,像安慰外公家大金毛似的。
任安忍住了手,说着:“要不,带你去蹭一次课?”
小贩眼睛更亮,兴奋问着:“哥,你带我去上课吗?是去教室吗?万一被赶出来怎么办?”
任安笑道:“不会,老师不管那么多。”
程林心底里对大学校园相当向往,问题一个接一个,从图书管理到底有多少书,到校园里情侣爱去哪片小树林,任安好脾气地坐在几平米潮湿小屋里的硬板床上,给小贩一一回答,他讲得幽默,惹得小贩不时开怀大笑,笑起来眼睛都弯弯的,更亮更黑了。
程林对任安一点戒心都没有,把任安当成认识了好久的朋友似的,最初的拘谨和胆怯慢慢消退,他已经很久没跟人聊聊天,包括那段关于在垃圾桶旁拾荒饱腹的童年岁月。
程林换了个舒服姿势,往床里面坐了坐,靠着墙。
大概外面已经是深夜,程林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说着说着话,睡了过去,任安拿起程林手机,输进去号码,也记下了小贩的电话。
把小贩放到躺平,任安给小贩带锁上门,从黑漆漆的地下廉租房里走出了,夜晚微凉的风带着新鲜空气迎面扑来,任安深深呼吸几口,看着自己手机上刚输入的“程林”
两个字。
刚开始以为是个傻头傻脑霉运不断的地沟油小贩,没想到这小屁孩心里兜着这么多事。
听过很多命运坎坷人物的故事,真正接触的并不多,任安抽出一支烟,站在楼梯门口点上,想着小贩说自己小时候捡垃圾吃,想着小贩嘴里塞着包子哭得要断气似的,任安心里沉沉的。
程林又是舒舒坦坦睡了一大觉,醒来后看到手机上的短信,竟然是任安发来的,上面写着:“下午两点,学校西门,带你去听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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