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阿娘……”
阮朝汐忍着酒醉晕眩说,“我想起来了。
她曾对我说过,我们往豫南走,最先投奔阮氏壁。
她说我们本是寒门庶姓,侥幸和陈留阮氏同姓,或许管事会生出怜悯之心,放我们母女进坞。”
细微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荀玄微起身走开几步,颀长身形站在窗边,拨弄着昨日清晨阮朝汐新送来的冰花。
是一朵栩栩如生的冰海棠。
“原来如此。
你笃定一切都是假冒的,都是因为你阿娘对你说过的话,你全盘接受,深信不疑。”
他轻轻地笑了声,“但你有没有想过,你阿娘对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么?”
“为何不是真的?”
今日的屠苏酒确实喝过量了,阮朝汐感觉一阵阵地晕眩,和荀玄微的言语对峙令她极度不安,但她还是坚持说,
“那是我阿娘。
她临终前还护着我,我陪她到最后一刻。
阿娘为什么会对唯一的女儿说假话。”
荀玄微立在窗边,凝视着掌心逐渐融化的冰海棠,唤了她的大名。
“朝汐。
以你的年纪来说,你过于聪慧洞察了。
思虑得太多,洞察得太多,两边比对发现了破绽,便笃定是我这边不对。”
“但朝汐,你需知道,我对你绝无恶意。
古人常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
你如今尚年幼,倘若被你发现了你阿娘并不像你以为的、全心全意为儿女的慈母模样,你阿父也和你想象的完全不同,你阿娘对你说的话,十句里不见得有三句是真的……”
他把冰海棠放回窗外冰台上,关窗转过身来,“你会承受不住。”
阮朝汐混乱地站在原地。
阿娘和坞主,两边都是她深信赖的人,此刻却让她稚嫩的内心产生了剧烈拉扯。
直到白蝉带她出去,她一路始终保持着异常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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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大郎君在云间坞并没有停留多久。
阮朝汐的猜测其实没有错,他确实是祭祀故人而来。
坞门高楼处,阮荻一身素衣,低头往下看。
白茫茫大地四野,缭缭青烟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