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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他的艾滋是怎么得的么?”
林逸问兰殊。
兰殊不答。
“不是滥交,”
林逸淡笑,“是黑市卖血。
他那会儿大二,想换一台好一点的电脑。
没想到这么倒霉。”
“……这样啊……”
兰殊讷道,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意料之外的。
“嗯,”
林逸终于叹了口气,“他死那天,给我打了个电话。”
“啊?”
兰殊缓了缓才反应过来,“所以他的死不是……”
林逸没答,只接着道:“他电话早被我拉黑了,他用了个新号码,我接起来之后他半天没说话,这么多年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还能马上知道是他。
所以我也不说话了,我也没挂电话,我就想晓得他还想干嘛,我还开了录音……就不放给你听了啊。
他后来终于说话了,也没说别的,大概就是道歉,说他当初做错了事,其实一直在后悔。
他说他其实一直不想伤害我,所以我们上床他都戴了套,也很小心,茶杯餐具从来不和我共用,我有点洁癖嘛,所以当时还觉得正好。
可人如果压抑得太久,总有那么一刻理性不起作用,失控了就容易犯错。
他说当时赵子成踹他,他真希望赵子成能把他踹死算了。
他说他从那天开始就没想要好好过了,吸毒,吸呗,麻木一刻是一刻,但他没再出去乱搞,总还是不想再害人了……他最后给我说,他实在是活不动了,他早废了,也没人还想得起他,就想着,最后再给我打个电话,也不是故意要打扰我,就是觉得,还欠我一声对不起。”
兰殊安静听着。
“嗐,要是我真的被感染了,我肯定不会放过他,不把他送进监狱我也不用活了……但是吧,啧,我现在,我说实话,你别骂我。
我现在真不恨他了,虽然当初的确被吓得够呛,还害赵子成那个二货陪我一块儿吃阻断药,周妮妮到现在都不爽我。”
“啊?周妮妮有吗?”
兰殊疑惑,“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俩今天吃饭不还聊了几句么。
哎不过人家因为这个事不爽你也能理解。”
“我有不理解?”
林逸瞪他一眼,将话题拉回来,“我现在只觉得崔志斌很可怜,命运有时候的确不太公平。”
林逸说完,又缓缓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将压在心底的郁结一并呼了出来。
世事难料,他不觉得自己是圣人,但面对这样一个与自己有关的“他人”
的不幸,免不了跟着难受。
他想起那个暴雨的夜,逃离酒店时看到的崔志斌的眼睛,那种绝望中迸发的好像抓住了希望的光,那个报复的快感与凌虐的深情交织的,苍白而颓败的笑。
林逸猜想这将是他这一辈子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