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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起身,一个酒壶伸到了我面前。
塞子已经拔开了,一阵酒香扑面而来。
我盯着酒壶里面的酒,那辛辣带着点涩味的气体直接涌入了鼻子,柔软的,却能直接刺入身体深处的酒的香味。
那酒香一路灌入心脏,随即流遍了全身,每一处肌理、血肉和经络全因这刺激性的气味而收缩发热起来。
一瞬间体内的鲜血都像煮沸了的似的滚烫起来,咆哮着直往上,向头颅处冲去,洪流一样撞开了脑海最深处的一处大门,什么都奔涌进了那最黑暗的地方,然后消失了,血液,力量,呼吸,坚强,全部被吞噬在了回忆里。
耳旁只有轰鸣声,脑海像被中一阵阵浪潮席卷而过,所有的思考都被生生剥离卷走,什么都湮没了。
我一下瘫了回去,像陷入了梦魇一样,死死盯着那酒壶。
托着酒壶的是只指节修长的好看的手,手的主人懒懒的声音传来:“看你有些冷的样子,要不要喝点酒暖身?”
我这才惊醒过来,一把推开酒壶,俯下身干呕,等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我立即跳出飞驰的马车,闪入路旁的密林中扶着树呕吐。
身体像在不断萎缩,容积越来越小,要把内脏都挤出来一样。
最后虚脱的我,向后退了几步,脚一软就瘫坐在地上,一阵眩晕,头痛欲裂。
酒,是酒呵……
我整个缩成一小团,头深深埋起来,睁着眼也只看到昏暗暗的一小块空间,就像还在十年前的酒缸里一样,鼻息间的酒气,也十年未化。
“……你怎么了?”
身后殷鎏川的声音传来。
“……我们被屠家时,娘亲怕水缸和衣柜太显眼,把我藏进了地窖里一堆酒缸中的一个里,”
我突然开口,声音平淡,“那酒缸真大啊,我只能踮着脚站着才不会被酒淹没,可酒气那么浓,年纪那么小的我已经被熏醉了,一晕过去我就会被淹死,我开始撕手臂上的皮,可是到后来都不痛了。
我撕下了几乎整个手臂上的皮,在一片昏黑的酒缸里浑浑噩噩的坚持了三个时辰,等爬出来,几乎什么都看不清的眼里只有一片血红,一屋子的酒香啊,就像是用我一家几十条性命酿造成的。”
我站起来,转过身淡淡地看着面前的殷鎏川和倾镹,“所以谢谢你的好意,可再也别把酒放在我面前。”
大抵是因为我的表情太过平静,甚至淡漠,倾镹看了我很久。
当然,我毫不意外他们全无同情或怜惜的神色,要做武林枭雄从不该有这种心思。
已入江湖的人从来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被同情,我也一样。
殷鎏川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忽然道:“你可是把你最大的缺点告诉了我们啊。”
我没有再讲话,一脸漠然地向已经停下的队伍走去。
殷少宫主你忘了么,我有一点和小时候始终如一。
准确地讲不是撒谎,而是骗。
酒是我最讨厌的东西,但它从来都不是我的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