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凑到窗边一看,原来是件袍子,在皎洁的月光下,紫色的布料像是一条染透了花汁的水流。
……
了无睡意的我披着袍子轻手轻脚地下了马车,却发现空地上一个人也没有,难道大家都在马车中睡了么?没有人守夜?
疑惑地四处乱看,马上就找到了答案,不远处的石崖上斜坐着一个人,那身影清清瘦瘦,闲闲坐在崖边上,一腿微曲,另一腿悬下来。
这……难得看到这人这么放松的样子。
不过有他在,难怪没人守夜。
高处倾镹也看到了我,低下头来。
他身后就是一轮巨大的明月,这样看去,他漆黑的身影像是一块剪贴精致的皮影,又像是住在月中的仙人,披着天外的清光俯瞰世人。
这样从低处仰视的感觉让我有点不爽,我踮地跃起,在岩壁上点了几下,几个翕忽间就跃上了崖顶,展了展披在肩上的袍子,索性也一屁股坐了下来,将两条腿悬下,在半空中晃荡着。
这样低头看去,马车和篝火都化作点,明明只是百来丈的距离,却像隔了千里万里,使得身下的一切都显得渺陌。
这就是所谓的高处不胜寒么,那么那些飘在半空中的飞蓬,在俯瞰大地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呢。
没有根,没有归宿。
我忍不住侧头看向倾镹,有些想问这个天之骄子在想什么,此时此刻,他同我一样坐在高处,心中有的,怕是将整个大地踩在脚下的豪情和骄傲吧,这是站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人该有的想法,而我,果然没有做什么武林枭雄的命啊。
结果说出口的却是毫无意义的一句:“……你怎么不睡?”
最近变得异常诚实的倾镹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我从小就常常失眠。”
我看着又把自己异于常人的秘密告诉我的倾镹,怀疑他之所以这么诚实,是不是根本就打算最后不给我留活路,下一刻又忽然想到方才梦中的胖桃子,忽然很想摸摸他的头……
结果还是没敢伸出自己的淫爪,只调侃道:“难怪你吃那么多不长胖。”
身边的人好像是笑了。
巨大的明月好像近在眼前,伸手即可触碰。
我低下头,忽然开口:“其实,这么低头看,黑暗的大地反而像夜空,而地上的篝火如同星辰,站的太高,有时候反而容易分不清方向呢。”
倾镹忽然侧过脸看着我,却没有讲话,黑夜里他明亮的眼似是暗梅上清亮的雪。
高处夜风扫过,一遍遍洗刷夜色,四下无声,以致我甚至听得到彼此的呼吸,相互交融,像是缱绻的思绪。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往边上退。
可还没来得及动作,倾镹却已前倾过身子来,清凉的发丝滑过我的脸庞。
他的声音低低的,由于太近似是带着回音,“……沽衣,我想我以后应该少听你说话。”
“……啊?”
可他却没再继续讲这,而是转过身,微仰起脸看向夜空,如水的月光倾洒在他如玉的容颜上。
“站的太高,就像乱飞的花絮,看似自由而高远,却是孤独的,因为没有根,没有归宿,我常常这样觉得。”
这回轮到我猛地侧过身,张开嘴,喉间却干涩一片,仿佛所有的言语都在这一瞬间枯萎,化为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