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词对于祖母并没有什麽记忆,只从祖父口中窥得一二,是个大家闺秀温柔也同样刚强的女子,她留给自己的有那个长命锁,竟然还考虑到了那麽久远的以后吗?
苏词心中发涩,苦笑道:“都这种时候了,说这些做什麽?”
苏词心道:纵使给了我也带不到地府去。
“这本来就是给你的,只是这些年一直由我霸着,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
苏老爷子将镯子交给了苏词,这场谈话或许也是他们爷孙俩的最后一场谈话,他也该去找他的娘子了。
有些的不方便现在说,苏老爷子给苏词留了书信,想着等自己去后自然会有人交到苏词的手上,他的人生还长,还没有和他心悦之人去过雪山戈壁大漠荒原,也未赏过四时风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不应该被拘束,更不应该去赴死。
苏词将镯子戴在了手上也不管他合不合适宜,寂寥又漫长的囚犯生活,思念疯长,脑海中那个人的样貌清晰,苏词忍不住想要去触碰亲吻却怎麽也碰不到。
死又何惧?苏词的说辞不过是欺骗自己,他一开始就做好了赴死的决心去挣扎谋求一分生路,此刻却无比想要活下去同他白头偕老却无能为力,深深的绝望感萦绕着苏词,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最后来看他的是陆川还有不远万里从边疆赶来的谢瑾。
陆川带来的是消息,关于苏词的父母,也关于和苏词相关的人。
苏词的父母于不日前押解回京,目前正在问审定罪的时候,而季子牧因为替苏家求情,陈列了关于此事的诸多疑点或许是胡族的离间计,可陛下又怎麽会听呢?
文臣死谏,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当真是癡儿,如今已经遭到了贬谪,贬到了颍川郡去做了一个小小的知县。
苏词想:带着李文妍,只羡鸳鸯不羡仙,远离长安倒也不错。
长安繁华是繁华,可到底不适合他。
说到底治国和治县也无甚差别,于季子牧而言都是为百姓做事,倒也好,苏词也不用担心季子牧哪日因为他的少年意气得罪了什麽人下地府来陪着自己了。
还有一桩却是御前侍奉的李福李公公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了,口不能言且腿不能行,自然不能再在御前侍奉,已经被逐出宫门。
苏词不清楚原因,却也明白李福想是为自己做了什麽,触怒了圣颜。
“值得吗?”
苏词笑中带泪地质问陆川,他一个金枝玉叶的世子爷需要一个奴才豁出命去救吗?自己都活不好还管别人,蠢。
“李公公说,值得,他不后悔。
他这一生卑躬屈膝,从未有一次由过自己的心,这一次只是由心了而已。”
陆川深吸了一口气,他一直不敢来见苏词,好像这样便可以欺骗自己似的,生怕什麽时候见一面就是最后一面,可如今还是来了,“李公公说,你一直想要他擡头,虽然他那时候是跪着的,却是第一次做了人。”
苏词的心里堵了团棉絮,只觉得闷得喘不过气来,一时失控砸了桌上的物件,骂了一句:“愚蠢。”
“是愚蠢,难道你就不愚蠢吗?”
陆川反讽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了苏词,“这是假死药,我知道你或许不愿意,苏家满门风骨。
但是我们都想你活着。”
陆川给了苏词这瓶药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事后无论成与不成,这长安都留不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