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折腾到华灯初上,才好不容易灌下去一碗药。
不仅被褥床榻上都是熏臭的深褐色药汁,就连高炎定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黑了一张脸,拳头捏得嘎吱作响,吐出一口浊气,命令珠云道:“你去找客栈掌柜,找套干净的衣衫和被褥给他换上。”
说罢实在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儿,先跑回去换洗了。
回来的时候,珠云刚为明景宸换好了寝衣,累得正扶着床捶腰。
小丫头正犯难,她身材娇小,给一个成年男子换衣裳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实在不知该如何搬动这么大个的人,换好被褥床单后再搬回来。
高炎定见她像只弯曲的虾米,弓着腰不断唉声叹气,便开口问她:“怎么了?”
珠云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弹跳而起,垂着头行礼道:“王爷,奴婢实在搬不动他。”
高炎定顺着她可怜巴巴的目光看到一旁扔着的新寝具以及被摆成大字型横躺在那儿的人时,额角青筋乱跳。
他朝后退了两步,冷着臭脸一副生人勿近拒不合作的模样,如果换成机灵点的就绝不会再去触他霉头。
奈何珠云是个一根筋的傻丫头,她只记得高炎定很凶地命令她要给明景宸换衣服和被褥,压根不懂审时度势,随机应变。
于是,她无知无畏地问高炎定:“连您也不行吗?”
男人不能说不行。
事关尊严问题,高炎定只能退让。
幸亏他还有些分寸,知道对方是个伤患,得轻拿轻放。
明景宸体态修长,约莫八尺高,之前从山林里带回来,高炎定骑马抱了他一路,知道这人实际分量很轻,身上没几两肉,腰肢劲瘦,他一手就能揽住。
他将人打横抱起,轻而易举的模样让珠云崇拜得双眸亮晶晶,高炎定板着脸催促她,“动作快点。”
珠云乖巧点头,“王爷,您坚持住,很快就好了。”
说着将被褥掀得哗哗响。
倒也不必如此,自己可没那么虚。
高炎定在屋内找了把椅子,想将人先搁在那儿,毕竟同为男子,这样搂抱着实在不妥当。
谁知,怀里的人发着烧,却极为畏寒,屋里炭盆烧得很旺,可他仍被冻得瑟瑟发抖。
人在失去意识的时候,身体反应往往会跟随本能,明景宸也不例外。
他被梦魇困住了,以为自己还置身于镜庭湖中,湖水冰冷刺骨,不断地涌入鼻腔耳蜗,不论他如何挣扎呼救最终也只能眼睁睁地任由身体沉入湖水中,头顶的天光逐渐远去,他的血液好似化为了湖水,血肉融成了污泥,再也无法重见天日。
就在这时,冰冷的湖中漾起一簇灼热的暖意,明景宸不禁伸手去触摸,去靠近,迫切地想要拥它入怀。
高炎定面色难堪,两只手抱也不是,松也不是。
这人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缩成一团,拱着脑袋朝自己心窝处钻,仿佛要在里头钻个洞筑个窝。
还不要脸地扒拉住自己,甩都甩不掉。
高炎定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冒犯,正要用力去拽他,那边的珠云已经忙活完,“王爷,床铺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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