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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很静,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街上的路灯是用长竹竿撑起来的,一个暗暗的灯泡亮在视线尽头,像是梦里会烫手的火光,他一直看着一直看着,期望那个承诺会来接他的男人能出现在茫茫夜雾中。
池迁每天最大的功课就是在脑海里描摹那个见过一面的爸爸的样子,走路在想,吃饭在想,捡垃圾在想,就连做梦也在想。
每当他怕自己想不起来的时候,就会把那张皱巴巴的糖纸拿出来看,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又小心翼翼地藏在贴身的小口袋里。
等啊等啊,四季轮回,黄叶铺满山路,又一年秋天到了。
池迁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他自己挨过的一年里,他从来没有偷偷哭过,可是当那个男人蹲下来,轻声问:“池迁,你还记得我吗?”
池迁还是差点仓惶落泪。
怎么会有人的手那么暖,怎么会有人的怀抱那么温柔。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来带一个毫无血缘的孩子回家。
为什么爱陈俨?
因为他是这个寒冷的世界里,唯一温暖的火光。
再也不用挨打,再也不用饿肚子,再也不用和狗抢饭吃,再也不用去街上捡垃圾。
被子是软的,很温暖,散发着蓬松的太阳的味道,衣服是新的,干干净净带着洗衣皂的柠檬味。
每天都有热腾腾的饭菜,下雨了也不会被爬出泥土的蚂蚁咬。
天很黑,路很长也不会令人害怕,那个看似瘦弱的男人总是紧紧握着他的手。
男人会陪着他睡,低声讲一个住在外星球的小王子的故事,会轻轻抚摸着他的背直至睡着。
深夜本是容易悲伤的时刻,从此之后却变得那么那么温柔。
两个人的生活,并不是很富有,可池迁已经心满意足了,他只想就这样,永远永远。
“你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
“他到底哪里好了?真为你不值。”
池迁只是淡淡地笑一笑,说:“他对我好的时候,你们看不见。”
他们都不懂,从头到尾,他根本就没有付出过什么。
和爸爸在一起的那么多年,他永远都是得益的那一方,而那个男人却为他蹉跎了岁月,放弃了自尊。
如果自己都不爱他,他怎么办呢?
让爸爸一个人慢慢老去吗?
怎么舍得。
他怎么舍得。
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是相互依靠的,本来就没办法分开的。
那天到卫衡家做客,二叔非常难得地患上了重感冒,发烧咳嗽,起都起不来。
池迁来的时候,卫衡围着条围裙在厨房忙活,熬粥。
“你爸呢?”
卫衡回头看见他,随口一问。
池迁说:“还没下课,等下就过来。”
卫衡轻微地点了点头,就继续捣鼓那锅黑乎乎黏糊糊的粥了。
池迁探头看了一下,大概是皮蛋放太多了,这粥的颜色十分令人毛骨悚然,恐怕味道也十分别具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