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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春后,长安那来信就断断续续。
叶英最后收到一封,就是说宫殿的梅花落尽,开始抽芽,样子十分可爱。
之后再无音讯,不知发生何事。
这封信就一直放在案几上,好像有些孤零零。
再后来,开春天暖,桃花也开了,案几上落满了花叶,几乎看不见信笺,但又因没有新的来信,便一直没有人想起它。
六月初,城外不知怎么又乱了起来。
那时桃花盛极转败,每日每夜都落满青石地。
恰逢庄里不知怎么有点传伤寒,每天都焚着药香,人都不许乱出门。
一直到病灾过去,小童子们才重新开始打扫庭院里的花叶。
下午的时候,有个孩子忽然在庄口月洞门旁墙角发现了一个小兵,已经死去了,一身新旧伤。
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是来寻谁的——身上落满了花,连铠甲的银光都染得有些暖意。
小兵身上就背了个方包,沉甸甸的,不知装了些什么。
大人们替士兵处理后事,小孩子们没事干,将那包打开了——里面没有什么兵器或是军报,层层叠叠,全都是信笺。
最前面的那份写着很寻常琐碎的话语,到了后面,信笺越来越简短。
最后那几封笔迹仓促,写着“安,勿念”
之类的简语,还有的都被小兵的血染红了,看不清内容。
包底有个小匣子,也被血染得一塌糊涂——打开看,装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女孩子的簪子或胭脂梳子,男用的香袋,红珊瑚佛珠。
最里面随风落出个发黄发皱的轻巧事物,竟是只老旧的莲花风筝,在六七月的微风里轻轻摇曳。
叶英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怔住了。
那串珊瑚佛珠被放在他手中,凉得彻骨。
这分明是江南的夏,只是周身骤然寒意森森;染了血的信被放在桌上,那风筝起初还在桌角,却被风一吹,倏尔不见了踪影。
幕四
叶晖总觉得叶英是个很难拿起又不太放得下的人。
除了剑,他几乎不记得大哥的注意力在其他事情上集中过——就算是每个人一生中都会有的那个时候,叶英也是独善其身,对声色犬马毫无兴趣。
而这么多年过去,李承恩不是第一个接近叶英的人,却是第一个叶英肯接近的人。
但就和剑一样,凡叶英拿起的东西,几乎不可能再放下。
所以叶晖虽然不太希望大哥就这样和李承恩在一起,也承认既然叶英决定了,谁劝都没用。
东都陷落,长安失守,都好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明明近在眼前,只是度日如年,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大梦初醒,还是在原先太平盛世。
但终究也不是梦——那么多弟子告辞从军,有的时而回信报个平安,有的重伤归乡,其他杳无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