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巫缄看了梁杉柏一眼,张开了嘴却说:「我看人跟以前没什么区别,至于名字嘛,他想不起来就算了,我觉得叫阿柏就挺好的。
」
◇◆◇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一条人影忽然从某间房中窜出,轻手轻脚地摸向外面后,凑到对面第三间屋子的墙根处。
别的屋子里都已经熄了灯,只有这间还仍然亮着一星灯火,有个人影正在房中一面泡着热水澡一面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祝映台屏了气息,贴近窗边,观察室内。
巫缄整个人泡在澡盆里,热气氤氲的屋内,昏黄的油灯灯火映亮他白皙清秀的容颜,脸上带着热水蒸出的红晕。
「舒服啊,真舒服……」他感叹着,头上顶着擦身的布巾,惬意地仰脸望向房顶,「老子都好几个月没泡过热水了,这饥寒交迫,上无片瓦遮头,下无立锥之地的日子可算是熬到头了!
」他一面自言自语着,一面还将一条腿极其豪放地跷到浴桶边上,显是十分自在。
巫缄伸出的是那条左腿,脚踝上的金铃铛便随着他的动作「叮铃」鸣了一声。
祝映台的眼睛亮了一下,他自然不是来偷窥人洗澡的,他的视线全凝注在那只金铃上。
他很确信,之前他在城里听到的就是这个铃声。
穿越一城的距离,越过嘈杂的人群传来的声音自然不会是人世凡音,这小小的一颗铃铛鸣响的音律祝映台很熟悉,那是直抵魂魄的音律,而且那只铃铛上环绕着一团祝映台感觉很熟悉的气息。
像一个人,又好像不是。
铃铛又响起来,巫缄侧了耳朵,好像在听人说话,随后道:「你就别数落我了,我又不像你,我好歹是个人,是人就想吃好吃的,穿好看的,睡得舒舒服服的对不对?不要因为我和你混在一起日子久了,你就以为我也不是个人了!
等我将来把你送走了,我可是要过回正常人的日子的。
」
铃铛突然猛烈跳动起来,好像在嘲笑巫缄一般,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音。
巫缄赶紧手忙脚乱地按住在他脚踝上自个儿抖动的金铃:「行了行了,深更半夜的,你能不能小点声?有什么话出来说。
」他这么说着,祝映台注意到房内油灯上的火星陡然跳了一下,然后墙上突然就拉出了一个细长的影子,开始只是一条线,渐渐变宽、变宽,竟然又渐渐成了人形,宽袍大袖,长发高冠,身形挺拔,就连从影子都能看出是个帅哥。
祝映台手中的罗睺剑身立刻微微颤了一下,被祝映台赶紧压了下去。
这真是副奇妙的景象,那屋里明明只有一个人,此时却有两个人的影子,而且那个新冒出来的影子竟然还会自己行动。
「出来吧。
」巫缄懒懒地说着,随着他的话音,从那影子中便突地冒出了个什么东西。
莹白的一截,乃是一只手指尖尖,跟着,越来越多的部分显山露水。
从那影子中慢慢地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的皮肤白洁如蜡,盈盈似有光彩,其后跟出一段银底压花的滚边,接着是一截同色的袖子……像是从影子中化形一般,一个光看面相就不可一世的青年男子倨傲地从那团影子中缓缓走了出来,气定神闲地立在……洗澡的人面前,并且似乎很随意地往窗外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