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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庭光毫不虚心地收下了这个夸奖,又说:“那给你弹一首《playinglove》好不好?”
束之当然会说好,哪怕周庭光今夜弹的只是入门的小星星他都会说好。
而在他话音落下之后,周庭光突然牵起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握住,又就着这样的姿势把两人的手往琴上凑。
又在束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庭光的指尖就交叉过他的指缝压在了琴键上。
清脆的声音泄露而出,几个不成拍的音节先跳出来后,几个呼吸后,单个的音调逐渐连成舒缓的曲调。
束之好像觉得很新奇,蜷了蜷被握住的手,很轻地跟着音乐晃着脑袋,突然在曲子最高潮的时候说:“周庭光,你现在好像19啊。”
周庭光回答他,“我不是19,我比他幸运。”
因为他爱的人不在窗外,就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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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跨年结束,周庭光也没能成功地离开港湾。
新历2048年1月1日,港区电影黄金时代的象征、白话电影繁荣的代表——邵昌,于跨年夜的睡梦中离世,享年73岁。
讣告发出之后,整个国内影坛都为之动荡,不少与他交好的圈内人放下手中的工作赶回港区参加他的告别仪式,没有过亲密交流的自行组织了追悼会,准备离开的人当然也要留下来。
遗体的告别仪式定在殡仪馆,束之成为了唯一一个即使在圈内没什么地位也被邀请参加的人,据后来邵昌的身边人说,这份告别仪式的邀请名单是他本人早之前亲自拟定好的。
只是那个束之的时候再听到这些,生出的只有恍惚和怅然——没能做到和周庭光与他一同吃饭,却一起来参加了他的葬礼。
人生如何不遗憾。
邵昌的照片挂在殡仪馆的正堂,上面却并非是他年迈时的模样,而是当年他拿下终身成就奖时站在舞台上的经典一幕,风度翩翩、言笑晏晏那是港区电影最为蓬勃发展的一年,无数的作品和演员都站上了国际的舞台上,那时人们乐观地以为这样的星光将会渲染百年之久。
仪式的司仪与上前致悼词的都是圈内赫赫有名的人物,周庭光作为邵昌携带培养多年的学生也代表着做了一段告别。
他穿着一身黑衣,声音很平稳、表情很淡薄,让人猜不出他是否难过,若是难过程度又到底有多少。
一整套流程走过,邵昌的侄子却在遗体送去火化之前又喊住了他们。
“阿叔从前讲,如果他走了,希望大家可以再照顾照顾他,最后再为他唱一首歌。”
没有人会拒绝。
邵昌的侄子带着所有来参加绕着邵昌的棺椁转,一边转一边低哼了出声,他唱:“徐徐回望,曾属于彼此的晚上,红红仍是你,赠我的心中艳阳……”
然后所有人在没有伴奏的、拥挤又空旷的、安静又喧闹的殡仪馆中唱:“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可惜即将在各一方,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歌声逐渐变得不那么纯粹,掺杂入了低泣声、哽咽声、呜咽声。
浓郁的茉莉清香从棺椁中透出,逐渐熏透整个殡仪馆,也沾染上每一个来者的身上——Alpha或Omega身亡的时候,体内的信息素将会不留余力地释放出最后的味道,做一场盛大又无声的告别。
在这个香气当中,束之闻见的是苦涩,癍痧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