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则欲言又止,最后失笑:“你还是那么倔,看着一副乖模样?,心里主意比谁都大?。
难怪大?家说,要是你是个郎君就好了。”
岑雪不再说话,忽然想起?父亲岑元柏,他这一生抱负远大?,是岑氏一族里最有?才干、胆略的继承人,可是膝下仅育有?她一个女儿。
小时候,祖父仍在世,因为劝不动父亲纳妾,便来揉她的头?说:“要是你是个郎君就好了。”
后来慢慢长大?,发出这样?感慨的人越来越多,就连母亲病故前?两年都开始为她不是男儿身而感到遗憾。
只有?父亲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他教她修身立德,让她与兄长们一起?念书谈论,夸赞她的诗文,批阅她的策论,可是他从来不说:“要是你是个郎君就好了。”
大?概是因为知道这世上没有?如果吧。
岑雪想,父亲从来都是清醒、务实的人,他不会回避她是女儿的事实,不会试图自?欺,所以他为她筹谋婚事,用另一种专属于女人的方式让她平步青云,希望她以后母仪天下,成?为这个王朝里最有?权势的女人。
她不是郎君,不能?用才智、功名来擘画锦绣前?程,他便要她以婚姻蘸墨,用依附于另一个男人的方式,弥补她无法成?为男人的不足。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身为女儿,便注定?是一种遗憾;为什么同样?是施展才智,男人可以纵横天下,女儿便要囿于一方宅邸;为什么男人在牺牲婚姻以后,可以纳妾蓄妓,花前?月下,女人却要被困在那天井里枯坐一生;为什么在所有?的宏图大?业里,男人可以以千百种模样?登场,女儿的面貌则只有?一个——戴凤冠、披霞帔的新娘。
“王爷不会再让我入府。”
岑雪冷静分析,说道,“这次寻宝,可以为王爷解决后顾之忧,助他尽早北伐,酬成?大?业。
以后岑家于王爷而言,便是股肱耳目,我想告诉父亲,即使不用联姻的方式,我也可以为他、为岑家出力。”
徐正则眼神复杂,垂首拨弄袖口:“你要用寻宝的功劳,换师父放弃用你做政治的筹码?”
“嗯。”
岑雪应声。
徐正则嘴唇微动,似想说些什么,可最后那些话都咽回了喉咙里。
午后,车队在树林里稍事休息,待众人用过?午膳以后,元龙卫首领前?来请命,说是前?往关城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官道,较为安全?,但是要绕路,天黑前?怕是赶不到下一座城镇。
另一条是树林里的山路,往那儿走的话,能?省时不少,就是有?些荒,路也颠簸。
徐正则略微思忖后,选择走后一条,嘱咐元龙卫看紧车队里的箱箧,尽快早一些入城。
岑雪因为有?午休的习惯,启程以后,便靠着春草垫好的引枕睡了。
徐正则起?身到马车外,与车夫并排而坐。
七月流火,午后的日?头?已不再炎热,从林外吹来的风里卷着落叶,扑在身上时,已有?入秋的微凉。
徐正则屈膝而坐,欣赏着四周里的风景,及至一处偏僻树林时,虚空里突然传来“咻”
一声尖啸!
“什么人?!”
元龙卫首领厉喝一声,护卫在车队两侧的一众暗卫顿时拔刀警戒,说时迟,那时快,便在众人反应的当口,埋伏在灌木丛里的一大?群黑衣人凶猛冲出!
岑雪从梦里惊醒,推开车窗往外看时,但见外面箭矢乱飞,身着劲装的元龙卫与一群黑衣人杀成?一团,不时有?黑衣人突破阻拦,冲上后方的车队,意图拐走装载着箱箧的马车!
“师兄!”
岑雪心口疾跳,便欲往外,外面传来徐正则的厉喝:“别?出来!”
杀声震耳,同在车里的春草忙把岑雪按回座上,夏花撑着车窗一角,从半指宽的缝隙里看见那些往车队里钻的黑衣人,不安道:“姑娘,他们是冲着后面的宝藏来的!”
离开王都时,岑雪与徐正则乔装成?商贩兄妹,顺利躲开了城门的盘查,车队里装着巨宝一事并没有?外泄,那些黑衣人怎么会埋伏在这里,突然杀出来后,又奔着后方装载箱箧的马车而去?!
岑雪心惊肉跳,顾不上其他,挣开春草要往外走,甫一推开车门,前?方赫然射来一支飞矢,千钧一发间,马车侧方掠起?一把砍刀,一名黑衣人为岑雪砍断这一箭,顺势纵上马车。
“你究竟是什么人?!”
岑雪为刚才那惊险一幕所震,看出黑衣人是救了自?己?,越发匪夷所思。
黑衣人不答,看一眼岑雪后,用脚踢上车门,把岑雪一行关回车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