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长庚竟是极有耐心,就这般不声不响地望着他,也不则声催促。
这般态度无疑是在鼓励周慈青,他开口便道:“长庚哥,我要是说了冒犯你的话,你会把我撵出去么?”
吴长庚眉头微微挑起,面上带了笑:“如今你有那般大一个宅子,又是家财万贯。
要说撵,也是你撵了我去。”
他平日里大都沉默寡言,从来不苟言笑,也鲜有打趣别人的时候。
这袭话说来,倒是又叫周慈青面颊红上不少。
周慈青微抿了下嘴,气道:“你明明晓得我话里不是这个意思。”
吴长庚也正色与他说:“我知晓,我也想告诉你。
不拘你说了什么话,我都不会同你计较,也绝不对你生气。”
“若是我要做些混账事呢?”
“那便是我没有同你讲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且我们相处已久,我哪里不知道你是个怎样心善的人。”
周慈青定定地看他,张口就道:“那你可就想岔了,我确实是个不着调的人。
若是我说我心仪男子,且这个心上人还是你,你又该当如何呢?”
这般直言不讳,真情剖白就直截了当说了出来。
不曾以言辞修饰,还没有接物指代,不叫旁人顺着他的话猜来猜去。
那些令吴长庚可能会抓心挠肝的话也一并省了,话里话外皆是周慈青的真心之语。
便是以这种打趣儿的口吻说来,也能晓得他不是玩笑话。
吴长庚这时好似踩在了云端上,轻飘飘的,自己也仿佛升了仙。
他又觉着仿若被人灌了几口蜜,甜滋滋的。
自打出生起,兴许这一刻才是真正开怀,灵台清明,心旷神怡。
他见着周慈青垂下了脑袋,乌黑柔软的发轻轻垂下,玉白的耳朵,细细的一截好似青竹白茎的脖颈。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竟是要不管不顾答应下来。
鸡鸭猪羊的哼鸣声却就此打断他的心思,让他那些妄念生生止住。
如今的周慈青光风霁月,前途一片坦荡,又是那般好看的神仙公子。
而他不过是一届粗人,全赖小公子遇难时碰上了,侥幸做了他的救命恩人。
难不成就因着这点子无关紧要的恩情,就要连累周慈青一辈子吗?假使这对他生出来的情谊不过是误会呢?
他心头的火热瞬间叫那冰水浇灭,活似让人推入了冰天雪地之中,血液都逆流了。
周慈青的心情又何曾不是这般呢,他本是鼓起勇气将自己的爱慕之心都说给了吴长庚听,却半点回应都没得一个。
原本胜券在握的心态烟消云散,攥紧的手都湿凉了一片。
他不由得失落起来,心也在油锅里滚了一遭。
还是大下午呢,天色竟黑沉沉的,气压低了起来,眼瞧着有下雨的征兆了。
周慈青觉着自个如今的心情就同这雨一般阴湿,他不是个迷信的人,这时却觉着自个挑选的日头不大好,不应在今日把什么都混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