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乃我天胤之福也!”
“有将如此,那靺鞨人还敢过金水河么!”
彼时她尚是春闺少女,归家途中亦禁不住幻想那拉弓而立的少年郎,究竟该是怎样挺拔的身姿。
可这年少懵懂的瑰梦很快便惊醒了。
她想起父亲那时便毫不留情斥责此人恐怕有“狼子祸心”
,而未料到竟是一语成谶。
她脑海中又浮现出胤思宗无头的尸体如何“砰”
一声在她眼前砸落,鲜血泼洒而出,飞溅到她惊恐的面庞,又浸染她的裙角。
皇宫深处传来不尽的嚎叫、哭泣,四面都是升腾而起的滚滚浓烟…王朝更迭的鲜血染红了整片土地,而血与火之间,男人的身姿宛如地狱而来的邪神。
本来在江南的吴侬软语之间,这一切都渐而在她心中尘封,成为一个隔世的噩梦,故而她也能冷静写下那些文字,称这男人为生民的熹光。
可未料到有生之年她竟又回到了这京城,差点在皇帝手下送了性命,如今又要亲自面对这位天子,那些纠缠的噩梦就在这一剎那似乎都有了能被触摸的实质。
她也忍不住还是会忐忑自己在冒险行事的时候,是否同样会被王朝前进的车轮无情碾碎。
可此时多想,除了增添忧惧,却是无益。
苏怀月又深深呼了好几口气,强行令心中纷繁的思绪冷静下来。
忽然间,心中却生出几分怪异。
这房间中的味道,怎么倒好像有些似曾相识之感?
但究竟在哪儿闻过,苏怀月此刻紧张之下,却有些抓不住头绪。
终于,房间里响起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来了。
苏怀月一凛,立即把脊背绷直,心中剎那只是尘埃落定,静候事情发展。
便见屏风后头有几个人影影绰绰,奉茶的奉茶,落座的落座。
苏怀月板板正正地磕了个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随即偷眼朝皇帝那宝座的位置瞧过去。
奈何实在没有火眼金睛,怎么看也看不透这厚厚的屏风,忍不住在间隙把这小气的天子一阵腹诽。
静默了会儿,房间中响起一声咳嗽。
苏怀月竖着耳朵一听,心中终于稍稍安定。
“咳,阿月啊,是老师。
待会问你什么,你如实答便是,陛下心里头明镜似的,你不要忌讳,该说什么就只管说。”
苏怀月立即应了个:“是,草民遵令。”
便听“叮”
一声,似乎是银签敲在瓷盏上清脆一响,便宣告着问询正式开始了。
宋白砚清了清喉咙:“苏忠文孤女苏怀月,年十八,早三年居于苏州太湖畔,与杨家过从甚密。
三年间修订《纪闻》,从未示于人前,何以如今却将《纪闻》落入杨家之手?”
苏怀月如实答道:“不敢欺瞒陛下,那几日苏州阴雨绵绵,草民回家时扭伤了脚腕,过杨家门槛时摔了一跤,满身泥泞,便在杨家换了身衣裳,故而不慎将书册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