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久武用茶水润了下嗓,顺便遮掩刚才的失态,“巴比妥类药物过量本就易导致猝死,再加上肌松药与高浓度氯化钾,几乎等同于注射死刑,受害者数分钟之内便会死亡。
凶手切开动脉,应该就是为了在血液停流的情况下尽可能放干血。”
“问题就在这里,你刚才那段话又引出两个值得怀疑的地方。”
贯山屏也端起茶盏,不过并没有喝,只是轻轻握在手中。
“其一,凶手想让受害者失去反抗能力,让他昏迷就足够了,何必使用迅速致死的麻醉药物?而且是从第二个受害者起才叠加使用。
我推测凶手在制服第一个受害者时颇费了些周折,所以之后购入了肌松药和高浓度氯化钾以防万一。
看档案,柳陆身高一米七左右,体态偏瘦,而‘疯信徒’据分析是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两者悬殊较大,如果凶手是‘疯信徒’,柳陆根本无力反抗。”
“这一点,您记得您提过‘受害者身上没有抵抗伤’吗?郑队已经给了答案。”
“连环杀手年龄一般在28岁到40岁之间,假设‘招财旅店六尸案’是他第一次作案,过了十三年,现在‘疯信徒’的年纪应该在五十岁上下,仍值壮年。”
“毕竟一直逃亡,身体提早透支也很正常。”
检察官一时沉默,但并非因为无言以对。
他看着王久武的眼睛,大概过了一两分钟,才冷冷地抛出一句话:
“比起探讨各种可能性,你更像在反驳我的观点,只不过和郑彬相较委婉很多。
你似乎同样不想得出‘凶手不是疯信徒’的结论,郑彬是因为长久以来的心结影响了他的判断,你又是为什么?”
对面的人闻言露出些微无奈的表情:
“哪有的事,您真是多心了。
我当然是希望真凶能被绳之以法,所以才要兼顾各种可能。
总之,您请继续吧。”
——比我预想得还要敏锐。
青年在心里警告自己,以后在这人面前务必谨言慎行。
万幸检察官没有继续深究,依言接着讲述:
“其二,竖切刀口,这是让我坚信凶手另有其人的一点,因为和‘疯信徒’的手法完全不同。
‘疯信徒’放血时会把人倒吊起来、用尖木桩刺破颈动脉,因此他的受害者更多是死于失血。”
随手拿过筷子,贯山屏在自己颈侧比了一下。
基金会顾问皱眉,“我记得卷宗里没有记录‘疯信徒’放血的方式,您是怎么知道的?”
“在我调职东埠之前,经手过一桩悬案。”
茶水已凉香气尽散,贯山屏毫不在意地啜饮一口,边回忆边描述道:
“警方赶到的时候,被倒吊在梁上的受害者已经死亡,行凶者却不知所踪,应该是突发变故迫使他仓促离开,连现场都没来得及处理。
那起案子很多方面符合‘疯信徒’作案的特征,唯独缺少了最关键的肢解摆尸仪式和倒五芒星符号,所以最后仅算作疑案,没有合入卷宗。”
王久武听到这里微微挑眉,陷入了某段回忆。
重重呼出一口气,贯山屏的声音开始变得低沉:
“那几年条件有限,防护装备没有现在这么齐全,发给我的只有鞋套和口罩。
我进现场时尸体还没被移走,插在颈侧的尖木桩刚被取出,我就想看得更仔细一些,因此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尸体下方,有几滴血落到了我脸上——那一瞬间,我明白了‘疯信徒’为什么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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