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快要到新的一天了。
阿苗看着出租车窗外倒退着走的风景。
路过了一个麦田,一个花田,一个灯塔,一片旷野,还有一座雪山。
他好像记得蓝希拍过一个电影,内容不记得了,阿苗只回忆得起最后是个悲剧结尾,蓝希的哭戏演得催人断肠,他和班尼两只猫坐在首映会的角落里旁若无人地抱头痛哭。
班尼一边哭一边用着喵语说他家孩子长大了,阿苗说不出话,电影里的蓝希实在太像那个曾被世界丢下的自己。
那部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是蓝希的特写,蓝色的眼睛里那是一种万念俱灰的眼神。
阿苗只觉得像照了一面可怕的镜子。
他从像电影镜头一样的记忆里抽离出来,长长地一声叹息。
阿苗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毛团,一脸嫌恶地转了过去:“她倒是舒服,你就没一点脾气吗?”
“阿苗,你别骂她,她还小呢!
而且她是女孩子,不能骂的。”
乌啾十分宝贝毛团,他甚至用着双手一直把那猫包圈在自己怀里。
阿苗只是被他的动作逗笑了。
真是太可爱了,和他小时候一样。
一样单纯得可笑。
乌啾忽然盯着他:“阿苗,你在笑什么?”
阿苗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不知道乌啾这是怎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司机师傅提醒着:“两位到了,记得拿好自己的东西,结一下车费。”
乌啾开了门,把毛团提下去,自己用手机付了款往庄园走。
阿苗迈着大步跟过去,可是乌啾走得太快,他不得不去揪着他的领子让他停下。
“你怎么了,小黑豆?”
夜色里阿苗的声音极度轻柔,他不怕惊扰睡着的毛团,他只是怕又一次击中乌啾脆弱的神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怕,可是他承认,乌啾刚刚的质问和现在的自顾自往前走,他真的慌了。
乌啾没看他,他不想看他,就像闹脾气的小孩只想要一颗糖,但他不会说自己想要糖,大人注意到他在闹脾气,于是拿来许许多多的零食玩具让他挑。
可是这样,小孩却更不高兴了。
他在不高兴什么,他只是讨厌阿苗笑他那么笨拙地去对待一只猫而已。
可是他也明白阿苗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曾弄丢过一只可怜的小奶猫。
可是他就是委屈。
仗着阿苗的那点温柔,他就是委屈。
阿苗记得有一个晚上,他整夜失眠,于是整整看了一夜那份档案和两份合同,来回地翻,来回地看。
他一遍又一遍地想,自己做的到底是对的吗。
他把梁川川扯进自己的故事里,是不是害了他。
阿苗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了,自从他五年前开始调查梁川川之后,他或许就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了吧。
他变得不像自己了,那个外热内冷的长着保护壳的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被打碎了外壳。
他居然在想他人所想。
他可能想说什么,阿苗想。
他送的眼镜挡住了乌啾的大半张脸,这小孩低着头哭,阿苗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于是他把那副眼镜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