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又换了话题,絮絮叨叨地和师霁算钱,“听说十六院的实习工资都有四千一个月,提成另外算,而且包吃包住,周老师说了,到那一个月最多零用一千,我再省点,就算一个月我自己花五百。
四千的工资,两千的提成,那我一个月能拿五千五回来,大伯、大伯母一个月药费就能解决了。
你这里再跑跑,不是我说你,哥,该笑咱得笑,怎么说爷爷的情分也在的,至少药能保证供应上是吧。
再往哪里挤点,我到上海也找找印度那边的关系,特效药他们那里便宜,格列卫要是有代购,咱们一下就缓开了……”
谁也想不到,两个校园王子凑在一起说的是这么柴米油盐的事,师霁抿着嘴静听弟弟给他安排,过了一会才说,“五百少了,你给你自己留一千吧。”
“……行,这个到时候再说吧。”
师雩明显有些迟疑,过了一会才笑起来,“唉,哥,你别老沉着个脸啊。”
他说,“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其实这就是分工,我出去实习这也是我的机会,你留在家里要照顾大伯大伯母,他们离不开人,还有爷爷奶奶,是吧,你更辛苦。
其实压力最大是你,但你得懂得自己调节……”
他们走到食堂,要了两份鸡腿饭,带荤的就属这个最便宜,食堂大师傅给他们多夹了两个又大又肥的鸡腿,师雩把三个鸡腿都给师霁吃,他自己少吃菜多吃饭,“多吃点,有力气,什么都会好起来的,明天我来给你送血样,希望能和大伯配上型,手术费我们以后再说……”
师霁看着他,他的笑一直都是很含蓄的,只在眼睛里,把鸡腿又给他夹回去,“你吃,你知道我不爱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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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这型永远也没配上,第二天他没有来。”
师霁说,“失踪了,不知道去哪了,再也没听说过他的消息。
我去报警,警察根本管不过来,师雩是大小伙子,又不是没行为能力的老年人,他是不是去见网友了?是不是生活压力太大,离家出走了?还是背着家里人和一些社会青年有来往?”
“我记得,是隔天吧,还是同一天,a市爆发酒后斗殴事件,死了五六个人,再加上当时盛传的杀人狂,警方根本没有时间和人手顾得上师雩,我要照顾祖父祖母,”
师霁说,“还有我爸妈,我们家四个病人,真的离不开人,抽不开身。
家庭经济紧张,没有钱请保姆,别的亲戚远在几千公里以外,早就没来往,没有师雩帮忙,还要抽时间找人,几个月时间我就瘦了十多斤。”
“那时候是不是想有一个人来帮我?可能是啊。”
眼下这个衣冠楚楚,一身西装可能就要十几万的社会精英说,“这些都不算什么,警察找到我,问起师雩的事——不是说已经找到师雩,而是说他有重大犯罪嫌疑的时候,我很希望有个人能帮我的。”
师霁从来都没有脆弱过,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没有失去过自己的强势,永远是成竹在胸,永远是从容不迫,就连被枪顶着脑门都没有失去冷静。
现在的他,是胡悦所看到的最接近软弱的时刻,也是他最真实的时刻,他终于掀开了面纱一角,将一个真实的他,一个贫困的、压力巨大的他向胡悦展示了一秒。
“你……一定很难接受吧。”
她说,清了清嗓子,咽下沙哑。
“你和他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我们就像亲兄弟,我们就是亲兄弟,他一直把我当亲哥,我也一样,他父母去世的时候,家里都是互相扶持着走过来的,我父母生病的时候也一样。”
师霁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但没有马上下车,而是凝视着前方,他忽然轻笑起来,表情甚至可以说是柔软。
“其实,你和他挺像的。”
“真的吗?”
“真的啊,你们都一样,话多、油滑,没担当,又总想帮别人,一厢情愿的乐观主义……”
师霁也许是想起了什么,他甚至开心地笑了起来,“总是能逗人笑……你能想象这样的人是杀人凶手吗?”
这问题,急转直下,和刚才轻松温情的回忆氛围不搭,一下又混入了沉重的现实底色,胡悦甚至都有点不明所以的紧张,她又吞咽了一下,缓缓摇头,“凶手一般都是很难想象的,也不需要想象。”
“那需要什么?”
“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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