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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维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便指着“曰休征曰肃时雨若”
一节道:“小人便猜想是这里了。”
黄淮击掌道:“你果然聪慧。
张文简这老儿偏不识相,讲到了这一节,便拣着天气久旱说来说去,明里暗里指斥圣上德行有亏。
圣上刚从西山祈雨回来,节前发的道袍冠带,他硬是不带,现在又说下雨的事,正是戳到圣上心窝子里了,连平日里听讲不言不语的老规矩也破了,就在文华殿内发了好大的火,说他平生最好讪君卖直,学而无用,又叫顾廷机和李孚都上去讲这一节,讲完了才散。”
方维道:“我看张文简节前的奏疏,便是有大逆不道之语,此次经筵,也是借题发挥。”
黄淮点头,手指敲着那本《尚书》道:“这经筵讲师的名单,原都是顾廷机审定的,这下他是蹭了一脸灰。
只是他反应倒是快,立即就从”
庶民惟星星有好风星有好雨”
这几个字,生发出颂圣的一大篇,也算是机灵的很了。”
方维点点头道:“顾廷机若是乖觉的,接下来便要同翰林院撇清关系。
张文简是翰林院出身,原是庶吉士-翰林-内阁这一脉的领袖,一派儒生,皆惟他马首是瞻。
李孚入阁,翰林院竟无一人道贺,经筵讲官更是没有他的份。
今日圣上叫李孚上去讲,便是做给翰林院看的。”
黄淮道:“顾廷机一向滑头的很,人都说他是三不沾,想抓他什么现成的把柄也难。
倒是李孚这个人,圣上明摆着看重他,可是这人有名的孤介的很。
他是个举人出身,并没什么门生故旧,又听说他是不收礼的,我原想同他示好,便是没有翎子。”
又叹了口气道:“咱们中官的老规矩,不许和外臣结交。
顾廷机和咱们这边老祖宗有些首尾,圣上一早便看在眼里,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方维道:“眼前正有个机会,不知道督公愿不愿意。”
黄淮便看着他笑道:“你总有主意。
便说。”
方维道:“我今日翻奏折的时候,看到刑部已经上了折子,请圣上开热审。
这热审乃是每年的定例,司礼监主持,会同三法司官员共同录囚。”
见黄淮点了点头,又道:“按照往年的惯例,这热审录囚,都是咱们司礼监的老祖宗去主持。
今年督公倒是不妨跟圣上请旨,便由您来主持。
李孚倒是没什么门生故旧,可也难保他没什么亲朋好友、同乡同族陷在狱中,到时候减刑与否,宽严有别,便是您一句话的事情。
又或者,他想借着什么案子,翻个浪花,看您给不给他助力了。”
黄淮听了,便笑道:“难为你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只是老祖宗听了,未免觉得不妥。”
方维道:“老祖宗觉得妥与不妥,这个倒也不是关键。
我看圣上八成倒是要借着录囚这个机会敲打谁。”
黄淮点点头道:“不错,录囚原是上达天听的事,如何录囚,便是司礼监说了算,就是刑部大理寺的堂官,也说不得什么。”
又道:“到底是个好事,做了也有功德,又合了朝廷钦恤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