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琳慢慢走去,看到伦恩的父亲被两个保镖反扭在地上,全身满是灰尘。
因为愤怒无力而生出的皱纹从他的额头爬到下颚,崎岖地下陷隆起,皮肉里塞满几乎液化的憎意,滴进潮湿的衬衫领子。
“这是属于我的东西,我的钱,这是我的……你会后悔的!
她是这样的人,她就是这样的人……小时候就是个坏种,偷了我多少钱,第一次偷钱我就该把她打死!
天生的恶魔,因为这个叛徒,我们全家都——”
他失去了工作,失去了房产,因为伦恩的诉讼背上巨额赔偿。
他猛然抬头嘶吼,“你怎么敢爱她?”
随即又被保镖捂住口鼻。
卡洛琳垂眼瞥他,轻飘飘的目光一扫而过。
来的一路上他大吵大闹,像个神志清醒的疯子,对所有眼睛所有镜头一遍遍讲述冤屈和苦楚,像个勇敢的战士。
人们最爱看这种热闹。
即便现在将近凌晨,热度呈几何速度上涨,到了第二天中午,就再也收不住。
批判她们的冷血,支持她们的反击,偷偷打探其余孩子的境况,采访认识又不那么认识她们的人,发一些或真或假的新闻稿和捕风捉影的句子,不同的人抓阄般抽几个片段整理出不同的“带你看XXX全过程”
视频。
许多与他共情的男人跑到INSIDE作乱,为了安全,店里不得不逐渐缩短营业时间,最后闭门。
卡洛琳被粉丝骚扰,和伦恩一起带着查理暂时搬到了遥远的Z市散心。
除了她们之外,不知有意无意地,行白的脸也频繁地「被」出现在互联网上,成为本混乱事件“群演”
中较为扎眼的一个。
她受到的影响大多来自于身在国内的熟人们——
行从竹发来几百字短信,但被行白拉黑了。
行从竹继续发:“什么意思?从小到大我为你付出的也不少吧,就因为不想见我去干这种工作,你这样以后国内怎么找得到好人家结婚?”
“就因为发你几句话,我的话听不进去就当我没说,把我拉黑了至于吗?”
“是不是我死了,你才不闹脾气?”
然后许多个电话拐了个弯打给宋远柠,让她督促着行白辞职。
“嗯,行姨。”
宋远柠应得很快,但该转述的话一句都没说给行白。
有的母亲总是自以为是,可能在九十九岁插上呼吸机的那天,依然看不惯女儿的发型、服饰、某个表情和动作,然后强硬地要求改正,好似世界上只有她一个范式。
宋远柠回头,看到行白直挺挺躺在地板上。
自从INSIDE停业,行白已经五天晚上没出门了。
她是个很少兴趣爱好的人,正常社交都想着办法回避,更何况出去找乐子过夜生活。
宋远柠走过去,坐在她手边,“你在想什么?”
“预演我的葬礼。”
行白眼睛依然盯着天花板,连瞳孔都没移动。
宋远柠揉了揉她的头发,在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还太早了。
起来吧,我们去买点食材,家里牛奶不够了。”
宋远柠的回应和行白的语气一样平淡如水,任何惊世骇俗的话题在二人口中都如秋叶轻轻飘落枯草地上,无声无色地滑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