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望那里,陈麟声都觉得自己在看一只丢在墙角的尿壶,生了绿色的苔藓,发散苍老的臭气和尿骚味。
他不会带妮妮进那个房间。
但他也不太想把妮妮独自留在这里。
安嫂端着一小碗豆浆来,特有醇味中,还夹杂着桂花香。
小小的金色桂花半干半湿地浮沉在豆浆上,勺子捞去,只余香气。
她把豆浆放在妮妮的小桌,手在围裙上抹了几下。
妮妮鼓掌,讲谢谢婆婆。
安嫂脸仍红着,是刚刚快走的缘故。
她笑着看妮妮,用乡音讲了两句哄孩子的话。
安嫂虽然跟陈麟声不太对付,对妮妮却一向不错。
有了些年纪的人,难免不喜欢孩子。
看这场面,陈麟声心中一软。
他抚着妮妮的后脑勺,低首在她额头上一吻:“爸爸马上就回来。”
妮妮点点头。
他笑一笑,转身向施岩仲的房间走去。
施简不在,他已没有顾忌。
五分钟,他最多只给施岩仲五分钟。
他同这位舅父的斗争,自母亲一去不复返后就开始了。
陈麟声记得很清楚,八岁的某一天,他足足挨了施岩仲四个耳光,打到他耳鸣不止,脸颊红肿。
而施岩仲之所以打他,只是因为他不喜欢陈麟声的眼神和表情。
他认为,小小年纪就敢瞪人,将来一定是白眼狼。
他要陈麟声笑,笑得愈柔和温顺愈好。
他逼陈麟声调整体态,要他学钢琴,学画画。
学得都是极表面的东西,重点不在创造,而在要纤弱,温顺,清高,但又要笑得平易,要懂得圆滑和做小伏低。
陈麟声不喜欢这样。
他记事起第一件生日礼物,就是玩具枪,按一下便哗哗作响,能打败全宇宙的坏蛋。
直到上中学,陈麟声时不时还是会被施岩仲关进阁楼里面壁,没有饭吃。
只因为他翘掉了钢琴课,还看了一部时下大热的警匪枪战片。
十几岁的陈麟声躺在冰凉地板上,饿到浑浑噩噩,确定施岩仲是十足十的心理变态,说不定要把他训练成高级妓女,以后送给哪家权贵亵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