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祖父为什么要带我们出猎。
爱丁堡并非猎狐的最佳地点,何况现在已入寒冬,狩季已过。
我望着窗外琼薄玉淡的山林,片刻之后将要绽放其间的血色,会是何等鲜明凄艳。
这样的天气,易变,极冷,午后或者会有明媚阳光,但不足以温暖一场随之而来的死亡游戏。
我照旧穿白色,紧身猎装,长发盘起,银丝发网上缀满珍珠攒成的绣球花,戴一顶雪兔毛镶边的毡帽。
有人敲门,我说进来,然后我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关门。
他靠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萧晴澌。
我一言不发地回望他。
沉默半晌,他走进来,吩咐我的侍女离开。
他站在我身后凝视镜中的我,然后轻轻叹息。
我握紧玛瑙梳子,气恼地注视着他,等待他说出什么出人意料的鬼话来。
然而令我惊奇的是,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注视着我映在镜中的容颜,神情飘移而茫然。
“……萧晴澌?”
他抬起一根手指点在唇上,轻轻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我不解地看着他,然后他转到我身边,曲一膝跪下来,仰头看我。
“小雨儿。”
他低低地说,“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我看着他,盯着他那双细长妖冶的眼眸。
那双青灰色的眼睛,即使毫无表情时也有蛇一般华丽冰冷的迷人气息。
然而这一刻,我在那双深邃沉郁得仿佛可以掬起一捧轻轻啜饮的眼神深处,读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迷蒙和悲伤。
像一场雨,一场真正的七月寒雨,轻轻洒落人心。
那是倏忽而来漫不经意湿润了七月如碧青空的雨,清凉寂寞,安然静默。
青色,迷人而背弃的色彩。
发自刻骨的忧郁和离世的自伤,冥冥之中,他离我的蓝那么遥远。
那种蓝,高唐深处某一个黑夜天空沉沦的云朵般温存而遥远的蓝。
那是某个人伴随了我十九年的温柔目光。
是他时时刻刻照耀在我身上的眷恋和呵护。
是另外某个人,某些人,许多人终生终世无法拥有不能成真的梦想和守望。
爱吗。
不爱吗。
又怎么样。
晴澌安静地凝望着我的眼睛。
那一刻,我们被彼此眼神中流泻的精美错觉深深压制和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