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此时才抬头,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即使丑的抽象,阿琢还是认出,怎么会是裴峋身边的护卫?
“昨夜贼人强攻宣化门不成,分兵突袭广德门。
我家大人奉命严守,力战而竭,临终之时留下遗言,交代务必当众交于小姐。”
他一边说一边抽泣。
阿琢这才缓过神来,不是大哥?
是裴峋?
裴峋战死了?
她的眼泪好像收住了,又好像收不住,倒是阿融一听不是大哥欢天喜地地进门报喜去了。
梁峥缓缓展开信笺,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一边哽咽一边念:“卑下裴峋,生于微末,陋质庸才,枉得小姐垂幸,缔结百年之约,常自感幸运过甚,然而国家危难之际,身死报国乃男儿大义,不足以为人惋惜,只愧疚辜负了小姐和相爷厚望期许,恳请小姐不要为我守节,衷愿小姐能另觅得良配,顺遂美满。
裴峋顿首。”
阿琢接过信纸,手微微颤抖。
裴峋的字迹刚劲有力,仿佛即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曾有丝毫的软弱。
她明白,他让人当众读信的缘由,是广而告之不用为他守节,替她堵住未来可能的流言蜚语。
梁峥哭着送上婚书,和订婚的那方手帕,白色的丝帕上已经染透了鲜红的血迹,本来交颈的鸳鸯已经难以辨认。
阿琢机械地接下婚书和手帕,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裴峋?死了?
这位权倾一时的青年才俊、明日之星、东府的实际掌权者,还没大展拳脚、搅弄风云,就这样死了?
起灵
昨天晚上,她还看见他带人去了久安坊,声势之壮历历在目。
阿琢低头看着染血的丝帕,有点恍惚,直到梁峥跪下磕了三个头,哭着走了,她才回过神来。
门前的众人都是唏嘘得很,订婚才几个月,未来姑爷还是人中龙凤,转眼梦幻一场,祁小姐也是伤心,看着看着眼泪都流干了,真是天意弄人!
这边阿琢还没缓过神来,那边报说祖母醒了。
她匆匆忙忙进去看祖母,裴峋的死讯也就被她放在一边。
后来父亲和大哥相继回来,阿琢赶紧命人伺候梳洗沐浴。
陛下驾崩,全国举丧,阿琢已经备好了丧服,伺候父亲穿好,才能坐下来听父亲简单说说这两天发生的事。
原来陛下驾崩那日,本已经圈禁多日的贵妃忽然说中书省存有陛下生前旨意,要求众臣遵循旨意,赐死太子,传位晋王。
言语一出众臣哗然,所有人都知道陛下虽然之前可能有过犹豫,但是从宣布太子监国的那天起,政权实际上就已经交到了太子手上。
但是此刻出现陛下明旨,众人顿时汗流浃背。
如果当真传位晋王,那太子会不会立刻诛杀晋王血溅宫闱?在场的所有臣工只怕都得命丧当场!
就在大家为了是否有旨意相持不下之时,太子站出来表示,若是真有明旨,他必定遵循陛下心意,绝不相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