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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了。
父亲告诉过我,如果家里的老狗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它就会悄悄离开家。
我想离罗兰远一些。
我不想让他因为我而分心。
我竭尽全力,想多杀几个人,多杀几个人,罗兰的危险就少一些。
都说临死前,人会回忆自己的一生。
我的母亲平萍,是平家的小姐,从小就在罗老夫人身边当侍女,与父亲是青梅竹马。
他们约好私定终生,但东窗事发,母亲被罗老夫人撵回娘家,父亲被逼着娶了西境家的小姐。
母亲一直没有改嫁,虽然舅舅和外婆很关照她,但母亲终究是未婚先孕。
为了避免连累家中姨娘们的名声,母亲搬到了乡下别墅去。
这些,都是舅舅在母亲的葬礼上告诉我的。
我从小在乡间长大,觉得自己与其他人家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
我们一起翻蚯蚓,一起拿树枝对打。
那时候,很多人的父亲都追随罗宿大人,在与东境的战争中不幸去世了,我只认为自己那素未谋面的父亲也是其中之一。
我们虽衣食不缺,但母亲为了不给外婆家里惹麻烦,还是紧衣缩食,但她为我请名师,进行启蒙教育。
每节课,母亲都会陪着我旁听。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沉默寡言,但她检查我的功课后,总会欣慰地夸奖:“柏儿,你像你父亲一样聪慧。”
直到有一天,我忍不住问:“父亲是谁呢?”
母亲盯着我的眼眸,没有说话,默默流泪。
母亲的身体很不好,她是在一个烟雨朦胧的早晨去世的。
我以为母亲只是起的晚了一些,所以爬上床,在她的臂弯里又睡去了。
再醒来时,一切都变了。
父亲出现在母亲的葬礼上,眼眸盈满泪水。
他和我一样,是琥珀色的眼睛。
他带我回了流水山庄,带我见了他的妻子,一个怀着孕的漂亮女人。
在那之后,舅舅家就和我断绝了往来,因为我选择了那个抛弃母亲的男人。
在这三十多年的时光里,我偶尔也会后悔过,在夜里因为思念、悔恨以及酸涩的仇恨而难以入眠。
我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心安理得地寄人篱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