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锦本待要劝,但见姜红菱面色淡淡,双眸无神,到了嘴边的话,不觉又咽了回去,只得依言行事,服侍着姜红菱睡下。
待姜红菱在床上躺下,如锦放下床帐,便轻步出去了。
走到院中,只见四下寂静无人,鸟雀不闻,夜间的寒意却渐渐浸上身来,她微微打了个寒颤,转步走到间壁的耳房。
这耳房乃是她与如素平日里的住处,里面除却箱笼桌椅,还有一张通铺。
不该两人上夜时,就在这屋中过夜。
进得房中,只见如素在桌边坐着,桌上点着三支蜡烛,她就着烛火手中绣着一只鞋面。
如锦走上前去,在一旁拉凳子坐下,探头瞧了瞧,见如素手中的是一方水红色缎子鞋面,绣着一半的喜鹊登枝花样。
如素头也不抬,问道:“今儿该你值夜,你怎么回来了?”
如锦说道:“我瞧奶奶那个样子,只怕也不想有人在一边。”
如素便叹了口气:“谁晓得这忽剌八的竟弄出这样的事来。
素日里瞧着二爷也是个斯文正经的人,没想到背地里竟也干这种事。”
如锦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瞧男人都是一个德行,那二爷只怕也是瞧上了奶奶的姿色,所以才缠着奶奶。
枉费我以前还将他当做奶奶的良人看待,现下想来当真是瞎了眼!”
如素放下针线,揉了揉眼睛:“依我说,这事也没什么不好。”
如锦瞪大了眼睛,问道:“你昏了头了,这是什么话?!”
如素说道:“你从来就是个暴脾气,且听我把话说完。
你想想看,奶奶是个什么身份,二爷是个什么身份?这两人若当真好了,一旦将来东窗事发,可要怎么得了?就算瞒天过海,没人知道,又怎样才是个了局?二爷是西府那边的少爷,又是二老爷的独子,将来娶谁也轮不到咱们奶奶。
之前我瞧着奶奶一心都扑在二爷身上,也不敢说什么。
既出了这样的事,能叫奶奶对他死了心,可不是好事一件么?长痛不如短痛,现下割爱,免得将来看新娘子进门,更加难受。”
如锦听了这样一番议论,倒没话可辩驳,顿了半晌,方才说道:“然而我就是不甘心,咱们两个是打小伺候奶奶的,差不离算是一起长大。
奶奶素来要强,面冷心热,无论大小事,人前总是不肯吃亏的,咱们几曾见过奶奶这等失魂落魄的样子?如今这样,竟是为了个臭男人,我当真是替奶奶不甘心!”
如素喟叹道:“是如此,可又能怎样?咱们做女子的苦楚,就是这样了。”
如锦却颇为不服,啐了一口:“我才不信这个,凭什么奶奶就要被他这等欺负?这笔账,我定要替奶奶讨回来不可!”
如素抬头瞥了她一眼,说道:“你这话可就是胡闹了,你能怎样?难道还要冲去西府找二爷算账不成?”
如锦不言语,只是看着她手中那方鞋面,说道:“奶奶从小就容貌出众,又向来喜欢打扮。
谁知弄到如今,咱们这做丫头的还能穿个艳色衣裳,奶奶却要一辈子穿那些寡淡颜色。”
如素长叹道:“个人有个人的命罢,这有什么办法?”
如锦又道:“奶奶的命,就是守一辈子寡么?若当真是做过真夫妻,也不枉了担这个名,如今这算什么?”
如素抬头,瞧着她说道:“你今儿是怎么了?哪里就有这许多奇谈怪论的?时候不早了,你既不过去,就早些睡下罢。
明儿一早起来,还要服侍奶奶呢。
如画那浪蹄子,只怕又摸到三爷房里去了。
奶奶一日日的说要处置她,偏生挪不出来那个空闲。”
说着,打了个呵欠,吹熄了一根蜡烛,打水去了。
如锦坐在桌前,望着桌上的烛火,怔怔的出神。
顾思杳离了兰花巷,并不知姜红菱那边的变故,又到松木书院走了一遭,问了近来情形,眼见他点名的几位人物皆已网罗在内,心中甚是满意。
这些人,眼下虽声名平平,但上一世最终皆成了大儒名家,有的入了仕途,有的门生广布,皆有一番建树。
如今皆在他麾下,只待将来举事,自有用他们的地方。
这书院以顾环为首,网罗之人大多是寒门子弟,松木书院给予衣食,又令他们在本地文坛上扬名立足,顾思杳于他们而言,乃是有知遇之恩。
于读书人,这份恩典,可比给银施米更加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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