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提到了她并不愿意提起的人,一时间二人之间再无旁的言语,只是双双坐在地上,伸出手来仰着头看丝丝细雨润入地缝中。
“江南的雨,真是湿润啊。”
卫籍偏过头来,看她忽得道出这样一句有些愣脑的话,不知觉中笑弯了眼。
“是啊,闷闷的,像黏着自己抱着自己一样。”
她也转过头来,闷闷地看了他一眼,又重jsg新将头偏回去。
这人说话好像总是这样,不是黏啊抱啊的就不会说话了似的,听着怪让人肉麻难受的。
手中细细搓着那枚玉竹筒,她一遍遍地让那牡丹仙鹤的刻纹纹样在她指尖反复流转。
她一直不敢往那一面去想,可如今多少件事儿一道摆在她面前,让她不得不面对那一直以来被误解的真实。
头上远远地传来一阵闷雷,雨丝也如同被激了志,落得更密也更急促了。
天上灰蒙蒙的并没有多少亮光,乌云迭嶂,厚厚地压在二人的心中。
若是撇去此刻心里面的纷乱复杂,江南烟雨也的确是别有一番品鉴滋味在里头的。
瞧那话本子里说得,在江南春时烟雨日,带上心爱之人或是闺中友人到江河边上,撑一只篷船,听雨丝落在船篷上丝丝的声音,探出头来,瞧雨点打在河面上,漾出一个个小小的圆波,看鱼儿潜在水面下边张着口,鳃鳍翕忽喘气儿。
船夫立在前头,口中哼着咿呀的曲调,身上挂着宽肩的蓑衣,头上顶着宽大得有些阻挡视线的斗笠。
让她们这些打小便没见过江南风景的人儿,也能够感受一回入乡随俗。
只是此刻这青庐寺的细雨落在她眼里,有如落在她心里,一点一点将那些团在心头的迷雾散了去。
她不知从何时开始,也开始习惯于在心里面乱成一团乱麻时,干脆就这样席地而坐,仰着头看天思索了。
她一惊,原本撑在腿上的手肘也撤了回来。
像是害怕自己这样的小心思被他发现,于是微微睁大了些眼,跟着视线也在周围环着转了一圈。
白墙,青瓦,轩窗。
高低错落的雕着祥瑞神兽的圆片瓦当,汇了两侧的雨,涓涓地滴落下来。
这雨一落,俗世三千的声响便有些被吞没。
方才在正殿上香时,韵文便听庾思莹说了,原本青庐寺的偏殿的人烟也就不太多,就算是要来,也当是去寻那真人菩萨的,今个儿更是因着庾府的缘故,乃至都没有多少人来了这道观寺庙,因而这一方天地间,除了头上鸟雀的怄鸣和身后远远传来的及其轻微的诵经声,便再没有生灵来叨扰她们了。
眼中是这江南的绵雨,她瞧得入神,脑海里慢慢地想着这一切,从汝南到颍川,从颍川再到江南扬州。
其实一早她便听说了,这卫家郎君一向是同庾家大郎君交好,又说自己是从淮南北上,中途落脚庾府。
巧的是,连琢的大哥哥便是在淮南寿春县当县令,可先前在庾府里面时候,便瞧着这卫家郎君虽年纪小于他许多,庾安丰面上恭敬的神色是一点儿没少。
她想到这儿,不着痕迹地偏过头来瞧了身边同样也是席地而坐的少年一眼,看他半披着发丝于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