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咕咕鸟跑到这里,似有些累了,放慢速度,互相转动脑袋观察起四周来,对这处本不该出现在这原始森林中的建筑看都不看,显然它们已经来过这里了,并且此类人造物在它们眼中算不得多奇怪。
如果你能借用那些仍在空中盘旋,眼神非常锐利的飞禽的眼睛,在这处漫无边际的树海上空盘旋一圈,大概也会像它们一样习以为常。
因为在这处看着绝不会有人类生存活动迹象的林海中,居然随处倒塌着一些人类建筑物,甚至毁坏后挂在树顶上的小型飞艇。
从上空来看,这片林海并不只有平地,数百年剧烈的地质活动,造就了众多平地而起的奇峰、深谷绝崖与河流。
而在林海右边树木稍疏的地方,两座庞大的山体合成一个半圈造就了个奇妙峡谷,峡谷口更是难得的在茂林海中形成块不被绿植占据的空地,不像自然形成,空地再往前,一根百米粗不知什么材料的杆子被竖立,上头飘扬着面黄色旗帜。
但显然,眼前的这群咕咕鸟距离那处峡谷还非常遥远,就算以它们的脚力日夜全力奔跑下也要七八日的路程。
倒塌的人造物下方,有一低凹处被块破布遮盖着,一只咕咕鸟跳上了建筑昂着脑袋走了几步,神态很是器宇轩昂,可又突然间止了脚爪,像是察觉到什么存在,脖子上的长毛一瞬根根竖立起来。
这是咕咕鸟受惊时会做出的样子,它们脖间的羽毛非常艳丽,通常能够吓退一些误以为它们怀有剧毒的捕猎者。
刚才还一动不动的破布又微微起伏了下,破布下是倒塌混合物间的一处小缝隙,大概只能藏身一个孩子的空间。
看见靠近自己的咕咕鸟变得警惕,在底下一趴趴了一整天的男孩并未失望,只微皱起了眉头。
破布再动,那只本在警惕中的咕咕鸟“咕咕”
一声,跳下人造物后快速向林间跑去,它一动,那群不明所以的同类同样跟着逃开,就似身后有猛兽追逐。
看这群咕咕鸟离开,那破布底下伸出只人类的手来,探出的手臂并不粗壮,上面甚至布满了丑陋的红色斑点,还有一道颇长的刀疤已经结了痂。
那手伸出破布抓起布料一角,一双黑色的眼睛透过那丝缝隙观察了下周围,看四周没什么动静,布块随后被彻底掀开,一个身形瘦小的孩子从底下爬出。
手上还拎着破布,人却半拱着身子以微微前扑的姿势站在了人造物上,这个姿势看着很怪异,却是这个孩子从小以命博出的有效防御姿势。
之所以无法判断这个孩子是男是女,还是因为他全身包裹着的黑色布块。
以古代斗篷的样式从头披盖到小腿,只为了行动方便在脖子处系上了两根绳子用以捆绑。
能大概判断出他的年龄是因为对方的骨架,一个成年人再是饥饿,骨骼还是在的。
孩子这下站起,那抓着破布下垂的手臂就能看的更清晰了,那些外表恶心的红色斑点细看下就能发现有的甚至还在往外流浓水,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出来的。
如人类古老的刑具,烙铁一类的。
而就算没有这些丑陋的疤痕和伤口,那手臂本身的枯瘦和发黄,很能说明手臂主人的处境,长期的营养不良。
若还要算上那些伤口,那就说明,这个孩子在长期处于无法获得成长所需营养的前提下,还在遭受虐待。
闻人诀站起身,先观察了下四周的环境,他有非常灵敏的嗅觉,站在倒塌物的下风口,仔细辨别了下空气中的味道,并没有嗅到那些猛兽身上的腥味,这让他松了口气,得以好好舒展一下趴了一整天的手脚,那处藏身的缝隙并不大,他蜷缩在下边身上又盖着厚重的布块,很是憋闷。
没有捕捉到食物并没能引动他的情绪,他从小就有超于常人的耐心,只是在休息了会后,抬首掀开了一些额头上方罩着的黑色头罩,露出右眼,和右眼边上的一小块皮肤,又通过那只露出的眼睛仰头看了看天空远处滚动而来的浓重云层。
和手臂处皮肤的枯黄还有狰狞的伤口不同,露出的那只眼睛有着长卷的睫毛和底下浓黑的眼瞳,眼线细长在尾端微微上翘,睁着不动盯视某处时显得异常锐利,而微眨动时由于眼线尾部的上翘,无端透出分慵懒和魅惑。
眼部的皮肤同样如此,虽然过于苍白,但看着不见毛孔非常细腻,想来摸去手感也不会差。
大雨要来了,闻人诀只看一眼天空就能断定,云层翻滚的厉害,正逐步往这边逼近,他伸出自己那只枯瘦的胳膊,感受了下空气中湿润的水分,判断了下雨水大概落下的时间。
还有一刻钟。
也就是说,他还有机会能够不饿着肚子,度过一个湿冷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