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卫家出事时,他没能来得及回府,逃出京前托一个小乞丐往府里带了信,嘱咐徐伯遣散府中众人。
他满心以为,老兵们并未签过卖身契,只要他们及时与卫家撇清关系,明安帝毕竟还要脸面,不会去为难这些年事已高的老人。
可等消息传来他才知道,当日皇城营包围卫府要抄家拿人的时候,府里的人竟一个也没走。
这些白发苍苍的老兵就拦在门口,不退让也不反抗,只怒声高呼,为卫家鸣冤。
皇城营驱赶无果,要以武力硬闯,他们便用身体去挡那些尖刀长枪,至死不退。
数十条人命,最后只一句妖言惑众、扰乱民心,便被一笔揭过了。
卫听澜几回开口,都仿佛找不着自己的声音。
他攥着手里的马缰,最终只说道:“灯笼……我叫人再多买些,府里都点上。
既是过年,大家也该一起热闹热闹。”
徐伯脸上皱纹笑得更深了些:“也好,就听二公子的。”
卫听澜替他拿着手里的灯,也笑了笑:“这府里没有什么二公子,您和几位叔伯都是长辈,往后叫我听澜就好。”
*
于思训估算着时辰,撩起执事厅隔间的门帘看了一眼:“药还没上好?”
“别催啊。”
焦奕答了一句,又嘶嘶地抽起气来,“猴子你手能不能轻点?咱俩什么仇什么怨,上个药跟要扒了我的皮似的……”
屋里燃着炭盆,焦奕裸着上身,背对着门趴在两条拼起来的长凳上,侯跃正手忙脚乱地把药膏往他背上糊。
侯跃瘪着嘴:“这会儿知道嫌弃我了。
你说你图个啥?没事儿喝那么多酒,一整晚不回也不递个信儿,你不活该嘛你。
我还当你皮糙肉厚不怕疼呢。”
“哟呵,长本事了,看你焦哥动不了了就抖起来了是吧?”
焦奕举起一只手来,“于兄,替我揍他一拳。”
于思训望着他背上的伤,放下帘子走了进来:“都这样了,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焦奕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笑说:“人长着嘴,那就是要说话的啊。
哎于兄,要不你帮帮我?你上手我放心啊。”
于思训却道:“还有力气使唤人,看来是打轻了。”
焦奕闷笑了一声。
一个娃娃脸的士兵掀起门帘一角,探头报信:“于哥焦哥!
我看那前头的灯亮起来了,估摸着是卫小郎君回来了。”
“知道了。”
于思训回头应了一声,说,“药上得差不多了就把衣服穿上。
猴子,扶他起来。”
“还要起来啊?”
焦奕叫唤着,“一会儿小郎君见我好端端地站着,还当你手下留情徇私了呢。”
“小郎君走前说了有事要交待,不嫌丢人你就这么趴着听吧。”
于思训撂下一句,径直掀帘走了出去。
外头已响起了脚步声和细微的说话声。
卫听澜在门前止了步,说:“徐伯,您先回去歇吧。
这灯您拿着,天黑,路上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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