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惊鸿一瞥已觉谢女美极,此刻近处端详,更觉明艳不可方物,难怪李勖今日到营第一件事便是请自己过府,想必是新婚燕尔,对这位年轻貌美的夫人疼爱得不行。
昨日赵化吉之事温嫂早已知晓,据卢锋之言也将前因后果猜了个大概,只觉这位将军夫人果然是年轻胆大,那古灵精怪的招数也亏她想得出来。
只是,李勖是个刚直之人,恐怕容不得妻室这般胡来,温嫂觉得她有趣之余,也为她捏了一把汗。
可从今早的情况来看,她的担心却是多余了。
李将军面上哪有半分生气的迹象,临来时不过是与他玩笑了一句,竟就令他俊脸薄红,求助似的一直看着温衡,端的是令人忍俊不禁。
温嫂心里面想着这一茬,随韶音步入内院。
原以为里面也和外庭一般朴素,想不到却是别有洞天。
只见小小一方庭院中张设香炉枝灯,窗上悬挂丝锦光绨,门前廊下俱有轻衣缓带的华服婢子执扇侍立,个个容貌美丽,神色安恬。
到了正房门口向里看,目之所及无不收拾得光洁如新,其中陈设精致华美,都是极为贵重罕见之物。
温嫂伫足在门口的雀青氍毹之外,笑着赞叹道:“真是个神仙洞府,看得我这凡俗之人自惭形秽,如何敢贸然入内。”
韶音很喜欢她这般有什么说什么,直道:“温嫂这般说倒教我惭愧了,快请进来。”
阿雀引着人上榻入座,阿筠已捧着茶水点心进来,二位侍女俱都脚步轻盈、举止得体,神情落落大方,说是大家闺秀也不为过。
之后无声侍立于身后,轻轻摇着香扇为主客取凉。
温嫂看过韶音的腕子后也说无事,只将养几日便可大好。
韶音请她用茶食蜜渍瓜果,她也不推辞,先是端起茶盏嗅了一下,道了句“好香”
,细细品尝过又道:“可是用葱姜橘皮芼过的三年陈蕣?”
韶音惊喜道:“阿嫂好灵的舌头,可也对茶道有些研悟么?”
寻常人只道是茶,分不清何为茗、何为蕣。
早采为茶,晚采为茗,老茶、粗茶则为蕣,口感并不一样。
蕣味粗苦,一般富贵些的人家是不喝的,韶音却爱以香辛之物芼之,激发出其芳苦醇厚之味,佐以冰凉甘甜的蜜饯果铺,既可轻体又可解腻,最适宜夏日不过。
温嫂面上现出一丝得色,眉眼中的神采浑不似四十出头的妇人,倒有点意气风发的味道,“我哪里懂得什么茶道,不过是日日与本草之物打交道,熟悉这些木叶之味罢了。
倒是夫人,我只道一般的年轻女郎都喜食甜浆,夫人却为何独爱这苦辣之味?”
韶音笑着教她再食一口渍梅饼,温嫂用过之后果然连连称赞,直道已经体会到了苦辣配酸甜的妙处。
韶音忽地心中一动,“我有一香囊,其中之物芳苦浓烈,却是不知何物,可否请阿嫂一辨?”
阿筠自去内室将一只忍冬纹锦绣香囊捧出,温嫂接过来一闻便笑道:“这个好认。”
打开上方抽口察看,更确定道:“此为独活草,其味辛、苦、温,归脾、肾经,有温补和活血祛湿之用,倒是头一回见到放在香囊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