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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微之扫了眼后却只淡淡道,“不过尔尔。”
他看不上她的书画,也看不上她的琴艺。
韶音的琴还是高陵侯王珏亲自所教,虽比不得舅父的高山流水之音,因得了名家的心法传承,到底也有几分小桥流水之美,可落到王九郎耳中却成了呕哑嘲哳之声,连带他的阿父这位老师也只得了一句“不过尔尔”
的评价。
韶音忍了他许久,终于在那一年的七夕乞巧宴上忍无可忍。
那晚河汉皎皎,星子如水,竹林中凉风习来,白日晾晒的各色华服锦衣还未收起,随风舞动如大幔。
春在堂前设了瓜果筵席,正值韶龄的士族女郎毕集于此,衣香鬓影对月乞巧,喁喁细语夜话星辰。
素手持彩线,穿过金银七孔针,静观喜子于瓜果上结网。
大约是在天上鹊桥相会的一刻,王微之自竹林深处白衣而来,翩翩浊世佳公子,胜却凡俗无数。
他一现身,那网上的千千结便都结在了诸位女郎的心里。
高陵侯夫人庾氏那对粉雕玉琢的侄女莹琼和莹瑶飞扑过去,一左一右抱住他的胳膊,表兄长、表兄短,叽叽喳喳吵闹得令人心烦。
他被群芳簇拥,无暇向她投来一瞥。
何穆之说,十七娘今日眉心所贴花钿甚是精巧,观之如针浮水面投下的斑斓日影,云开雾散尽在其中,可知这巧无须再乞,已尽在十七娘的眉间心上了。
王微之闻言轻蔑道:“我看那不像日影,倒像是歪扭的针脚,何郎言过其实了,这个巧字怕是与某个人无缘。”
韶音粉面含怒,正欲发作,何穆之已笑着将她拉走。
庭中月色空明,何穆之便道:“许久不曾见你起舞,今日良宴佳会,十七娘何不以舞助兴?”
说罢横笛相伴,乃是一曲貂蝉拜月,郗邝、小郎君等人踏歌而和,王耀之则抚琴而随。
月色和乐声隔出一重人间,韶音于其中起舞弄影,一如众星捧月,自有惊心动魄之美,令在场诸姝颜色尽失。
她出尽了风头,自觉对得起师父的教导和日日早起习练的辛苦,终于舒了一口闷气,于是婉转回眸,飞睐而视。
所有人都在看她,除了王微之。
他是另一重人间的另一轮月明,自有他的众星环绕。
韶音呆看他与众女郎谈笑风生,忽觉自己傻得显眼,方才每个动作都冒着腾腾傻气,仿佛从头到脚都是个笑话。
他笑话她女红不佳,她舞给他看,他却不屑一顾。
王九郎平生不会追人,她含泪而去时,他也只是站起身来,脚步将动未动,莹琼莹瑶姐妹便又将他缠住,“今夜风清景畅,表兄何不为我等传影题念,料想数年后也是一段佳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