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不言忙点头:“妾身一定会好好学的。”
祁纵看了她眼,没说话。
他没教过别人识字,但经常操练将士,他的威名因此向来都传播得很广,很多将士都很怕他,沈不言大约没在他手里被训过,所以才敢这般坦言。
等学了她就知道了,祁纵是这般想的。
但是等到祁纵真正开始教沈不言时,他又对沈不言的聪慧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十六岁才开始认字,其实是件吃力的事,但沈不言学起来时很快乐。
她与字之间,有点像是两个十六年来,只通信却未曾谋面的好友,一朝得以相见,她眸光便亮了,那神色仿佛在说,我的朋友,原来你长这样。
因此她学得格外专注与兴致勃勃。
祁纵看着灯下的沈不言,橙橘色的烛光浅浅映在她的眼眸里,像是盛着两颗璀璨星辰,细碎的额发从光洁的额头上落了下来,她却顾不得,皱着秀气的眉头,认认真真地描摹着祁纵给她写得大字,唇瓣因为认真而微微嘟起。
看上去很好亲。
祁纵慢慢把目光转开。
沈不言终于练完了两张大字,手上都是墨水,不像个学生,反而像是贪玩以致于玩得满手都是泥巴的孩子,她有些不好意思。
祁纵道:“走,带你去洗手。”
沈不言才想说洗手她会得很,连洗手都要祁纵带的话,那她真的就成了个孩子了,可是祁纵已经站起了身,见她一时之间没有跟上来,还侧回了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非要等把她勾过来为止。
沈不言只得起身,祁纵自然而然地把手递给她,沈不言看着那双骨节分明,方才还握着她的手教她一笔一划写字的手,犹豫了会儿,还是迈着小碎步,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祁纵反手一包,将用自己的大掌把她的手掌包了进去。
然后沈不言听他小声嘀咕了句:“跟养了个女儿似的。”
沈不言脸一红,下意识往回缩手,但祁纵仿佛料想到了般,没让她得逞。
耳房已经备着热水了,祁纵舀了两勺冷水在盆里,又舀了勺热的掺进去,自己用手试探了下温度,确信既冷不着沈不言也烫不着她时,方才牵着她的手要放进盆里。
沈不言忙道:“爷,妾身还没有挽袖子。”
祁纵松开了手,看沈不言细致地把袖子挽起,露出纤细的胳膊,空荡荡的,祁纵的手点在她的腕骨上,道:“什么都不戴,太空了,明天叫人跟你寻件首饰来。”
沈不言道:“上回爷送的都还在呢。”
祁纵把她的手放进水里,温热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缓解了沈不言握笔的疲劳,祁纵轻轻捏着她的手,道:“既然还有,为何不戴?”
沈不言道:“没要紧的事,就不想戴了。”
祁纵取了胰子,认认真真地替沈不言抹了整只手,连指缝都没有放过。
两手之间变得滑腻无比,他却仍旧牢牢地握着,他道:“那就给你送对玉镯,玉可以挡灾辟邪,你年纪也轻,戴玉不显老气。”
沈不言没说话,祁纵在搓揉着她的双手,两人的手掌贴合在一起,指间穿插交合又分离,体温却一点点靠近,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洗下来的墨水是从谁的手上流下来的。
直到此时,沈不言才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祁纵已经超越了林姨娘,成为了与她最亲近的人。
至少,林姨娘已经许久没有想起给沈不言洗一次手了。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甚至能追溯到沈不言可以自己坐上凳子吃饭时,林姨娘就觉得沈不言该是个大人了,生活沉重地向这个不幸的女人倾轧下去,她迫切地需要有另一个人能替她一起扛起这根倒下的巨大梁木,因此沈不言必须快速长大,必须懂事,必须自立。
从前沈不言并不觉得这样有多不好,但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她心中还是隐隐地缺了块什么,就像是被凉风灌吹久了的人,会忘了自己其实渴望阳光直晒许久了。
原来,其实她也是渴望被人照顾的。
祁纵用巾帕给沈不言擦干净了手,沈不言在他抬眼前收敛了情绪,只是冲着祁纵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祁纵的手还搭在毛巾架子上,上本身却已经倾了过来,长臂微微舒展,像是掠起的巨翅要将沈不言拢入羽下。
他俯身,吻在沈不言的唇上,一个温柔到极致的吻,沈不言在不知不觉间抬起下颌,伸长脖子,随着祁纵而去,最后当真心甘情愿地走入了他的怀里。
等吻结束后,沈不言靠在祁纵的怀里,脑袋还晕乎乎的,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
祁纵抱着她,手指无意识地勾着她方才散落下来的长发,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织成了一个人,他问道:“想要去打猎吗?”